柚家巷水井旁的街巷门口。
一间卖着布匹的店铺还开着门,一名年长的老妇正坐在角落织布,身下放着一盆炭火。
奕恒走进店铺,看上柜台上放着的一只用棉线编织的猫咪,他拿起棉线猫咪,朝老妇人问道:“这只猫咪多少钱?”
“你给我三十文铜钱吧,这都是老身闲时编织的玩意儿。”
“好!”
奕恒从钱袋掏出一枚碎银子,丢在老妇的旁边摆放的竹篮中,老妇见那枚碎银子,说道:“这位少爷,这个棉线猫咪不用这么多钱的,我找给你。”说着就起身去跟少年找钱。
奕恒连忙阻止她,“不用找了,另外的钱算是我在你这里打探一点消息,你只要如实说完就行了。”
老妇脸上一喜,问道:“这位公子你要问什么?”
“你可知那县衙的吴主薄是住在这里的嘛?”
“他呀,是住在这里的,你往前面走,门外有颗外脖子树的就是他家。”
“那大婶,你应该是看着吴主薄长大的吧!”
“他小时候尿裤子都是我给他换的,”大婶诧异地问道“你小子这么打听他干嘛了?”
“我是县衙的捕快,最近有件案子可能牵连到吴主薄,知县让我来询问一下,以免牵连到好人。”
“吴主薄可是一个好人,他在你们知县手下干活,怎么还会犯事呢?”
“事情一时说不清楚,您就别打听了,小心惹了麻烦上身。”
“好,我不打听了。”
“那你可知这吴主薄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又或者有什么喜欢?”
老妇人捞了捞头发,思索片刻后,说道:“我最近听隔壁的王小妹说,这家伙整日沉迷醉花楼,还吹嘘说要把醉花楼的歌姬赎回家。”
奕恒嘴角微微上扬,又问道,“还有其它事情吗?”
“你不知道呀,十天前,有一帮魁梧大汉闯进他家,把他家砸了一个底朝天,好像听说对方去赌坊赌钱,却欠了赌坊老板一屁股的债,那些赌坊的打手就找上门来了,……最后,也不知那吴主薄还清没有,反正最近没看见那帮大汉来了……”
老妇人说的指手画脚,就好像自己蹲在一旁亲自看见一般,待她抬起头,门外的少年已不见。
她讪讪地收了嘴,叹口气,坐回织布机前,“现在的年轻人呀,连听人把话说完的时间都没有了。”
……
“少爷在哪儿呢?”
赵捕头站在荷家巷口,眼神急切地四处张望。
恰在此时,他瞥见奕恒从一条小巷里踱步而出,立刻快步迎上前去,恭敬说道:“少爷,您吩咐我打探的消息,我已经摸清了。”
“讲。”奕恒神色平静,简短回应道。
“据锁匠铺的师傅所言,大约十天前,吴主簿找他打造了一把钥匙。”赵捕头有条不紊地汇报着。
“那打造的钥匙模样,锁匠铺的师傅可有留下印记?”
“少爷就是这枚钥匙,我让铁匠铺师傅照着那印子又打造了一把。”赵捕头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奕恒。
奕恒接过钥匙,拍了拍赵捕头的肩膀,说道:“干的不错。”
赵捕头问道:“少爷,你要这枚钥匙干嘛呢?”
“暂时不告诉你。”说罢奕恒转身朝前方走去。
赵捕头见状,连忙跟上,忍不住问道:“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县衙,我有事要找书瑶询问。”奕恒脚步不停,随口答道。
“少爷,等等我呀!”赵捕头加快脚步,小跑着追了上去。
……
县衙后院之中,阳光暖煦,洒落在一方石桌之上。
李书瑶身着一袭浅粉色罗裙,发髻上簪着一支精巧的碧玉簪,正悠闲地坐在那儿。
她左手轻拈一粒瓜子,优雅地放入口中,“咯嘣”一声咬开,右手则握着一支羊毫毛笔,全神贯注地在宣纸之上挥毫作画。
此时,奕恒迈着轻快的步子,从院子的拱门悠悠走进来。他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扬声唤道:
“书瑶,我这儿有件事儿得问问你。”然而,连叫了好几声,李书瑶仿若未闻。
奕恒满心疑惑,轻手轻脚走上前去,这才瞧见她正沉浸在绘画之中。
可当目光触及那纸上的“大作”时,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诧异,惊道:“我的天呐,你这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啊!哥哥,你咋突然来了!”李书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浑身一激灵,连忙伸出双手,像护宝贝似的捂住自己的画,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许看,就是不许看!”
奕恒哪肯罢休,目光紧紧盯着那画,指着画中一个怪异人物,笑得前俯后仰:“你莫不是在画我吧!”
只见画中之人,肩上扛着个物件,看着像根长棍,旁边还挂着个半圆的东西,勉强能猜出是弓箭。
再瞧这人物的五官,鼻子和眼睛好似闹别扭似的,紧紧挤在一块儿,模样滑稽极了。
那双手画得比大腿还粗壮,而双脚却细得跟甘蔗一般,偏偏还蹬着一双大得离谱的靴子。
好家伙,这可不就是我进城时的穿着嘛!”
奕恒哭笑不得,故作痛心疾首:“我虽比不上潘安,好歹五官周正、模样清秀,怎么经你这妙笔一画,成了比四不像还怪的‘丑八怪’?书瑶,你这画技,真是‘独具匠心’,令人‘另眼相看’!”
“哥哥,你真过分,哼,我让你取笑我。”
说罢,就扑向奕恒,握住他的手去咬,结果一口咬下去,反倒把自己的牙齿给磕痛了。
“哥哥,你的皮肤怎么比猪皮还硬。”
奕恒怔在原地,嘴角微微一扯,“你……你怎么又靠近我了。”
“啊!哥哥应该没事吧。”李书瑶试探性地问道。
“可能吧!”
过了一会儿,奕恒见并无意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又问道:“我有件事问你,你可还记得,多年前,六婶一直在找自己的儿子呢?”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儿了?”
“我就好奇问问。”
“噢,是这样啊!当年六婶确实曾让父亲帮她寻找她走失的儿子,后面父亲帮着找了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找到,再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或许真如我猜测那般。”
奕恒转过身正欲离去,李书瑶问道,“哥哥,你去那呢?”
“我去办个事,你继续画,但是别画我了。”
奕恒朝李书瑶摆摆手,哼着那轻快的童谣,悠然地朝外面走去,“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锅,锅里有个盆儿……”
只听得“哎呦”一声,他一脚不偏不倚踩在甘蔗皮上,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
刚挣扎着爬起来,却又被匆匆跑来的赵捕头猛地一头撞进了那已然结冰的池塘中。
“少爷,你怎么在池塘里洗澡呀?”
赵捕头忙伸手去拉奕恒的手,后者怒道:“我洗个鬼哟!还不是被你给撞到池塘里的,赶紧拉我起来!”
赵捕头傻兮兮地笑道:“地上实在太滑了,我一时没控制住脚。”
“哥哥,这天儿冷得厉害,你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换一身衣裳吧。”
奕恒见李书瑶靠近,赶忙摆手,“你别过来,我这就去换衣服。”说罢,拖着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一溜烟似的逃走了。
县衙大门外,马蹄声疾。一名捕快神色慌张,翻身下马,匆匆闯进大门。
“大人,不好了!”
后院石亭中,李知县正气定神闲,练习奕恒师尊传授的养生延寿功。听闻捕快叫嚷,他神色未改,继续沉浸于功法之中。
收功后,李知县长吐浊气,接过婢女递来的毛巾,不紧不慢地擦拭额头,语气平和:“本官常言,遇事需淡定从容,你为何如此惊慌?”
“大人,城中出大事了!”捕快焦急道。
“究竟何事,速速讲来。”
“刚得消息,昨夜数名百姓失踪,打更人吴老六也没了踪影。”
李知县闻言,神色一凛,立刻下令:“你马上让捕头带一队人马全城搜查,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捕快欲言又止,李知县问道:“还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大人,三日前城中出现数名被吸干血液的百姓,我怀疑这次失踪也和妖邪有关。”
李知县思忖片刻,说道:“若真是妖邪作祟,你去青衣茶馆告知馆主,她自会派人处理。”
“卑职这就去。”捕快领命,匆匆离去。
李知县将毛巾递给婢女,不禁长叹:“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官印尚未找回,又出了这妖邪杀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