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宜端正了姿势,随手拿起桌上的瓜子,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嗑了起来。
【没想到留下来竟然还有戏可看,这所谓的生子奇方,若真有其效,江姝又怎会连连生女?】
老夫人也是如此想法。
席嬷嬷的目光在审视过那张方子后,眉头不禁紧蹙,脸上流露出深沉的忧虑之色,语气沉重地说道:“老夫人,国公夫人,老奴对这张方子并不陌生。你们可还记得,当年那位深受先帝宠爱,名噪一时的熹妃?”
江姝微微颔首,回忆道:“那位熹妃娘娘,相传容颜绝世,令先帝为之倾倒,甚至有过废黜皇后,将她立为正宫的念头。然而,因她出身低微,最终未能如愿。后来,她怀上龙种,母以子贵,先帝在她诞子之际,立刻册封她的儿子为太子。不幸的是,不知何故,熹妃突然血崩离世,太子也跟着夭折,从此宫中再无人敢提她的名字。”
席嬷嬷的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深沉,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故事,“我本想将那些秘密永远封存在心底,然而,未曾想到,竟然有人利用这方子来加害于人。熹妃之所以血崩,是因为亲眼目睹先帝亲手将太子摔死,无法承受那巨大的刺激,最终撒手人寰。”
江姝惊恐地捂住了嘴巴,颤抖着问道:“先帝为何会摔死太子?”
席嬷嬷低声透露,“因为太子天生异象,雌雄同体,这在皇室之中被认为是极其不祥的异端。”
这件事,老夫人也略有耳闻。
江姝震惊之余,声音颤抖地问:“那这方子……”
席嬷嬷解释道:“这正是熹妃当年用来生产的偏方。但后来,太医院经过详细查证,发现这方子根本不是助产良方,而是一种专生女儿的诡异秘方,且毒性极强。如果孕妇怀的是女儿,便能顺利生产,若是男孩,则将导致性别错乱。当年献上这方子的廖家因此遭受重罪,家中男丁被斩,女眷则被没入官妓。这禁方不知何故,又重新出现在国公夫人的手中。”
江颂宜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
【廖家?那不就是江玉窈的亲外祖家吗?真是令人感叹,廖氏家族的命运竟然如此悲惨,最终沦落为教坊司的舞姬。而这方子,无疑是廖氏亲手交给了护国公,其心肠之歹毒,真是令人发指。】
江姝的双眼泛红,声音嘶哑而狠辣:“究竟是谁想要加害我的孩子!我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显然是你的枕边人啊,廖氏正是他从中救出,安置在杏花村的。他怎么可能对廖氏家族的遭遇一无所知?】
老夫人此刻也是紧紧握住了身旁的拐杖,然而她终究沉稳得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姝儿,国公爷交付这幅秘方给你时,难道未曾透露它的出处吗?”
江姝轻轻摇头,脸上的苦涩如同秋日的落叶,飘零难言:“他仅言这是皇宫中的秘方,严禁外泄,因此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暗中服用,从未向娘亲透露分毫。”
老夫人心中既是愤怒又充满了遗憾,“你真是太过糊涂了!如此重大的事情,怎可擅自行动,不告知娘亲一声!”
【还不是因为过度信赖郝仁,你一心想要为他诞下子嗣以延续香火,而他却在暗中策划,让你背负无法生育的罪名,以此彰显他的宽容和宠爱,让永定侯府对他愧疚不已,让江鼎廉在官场上对他处处谦让,给予补偿。而他呢,他在外偷偷养了你的仇敌作为外室,与她育有子女。他的私生子徐黎洛,以他学生的身份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国公府,而他与外室所生的女儿江玉窈,竟然通过狸猫换太子的诡计,变成了永定侯府的正室千金,成了你宠爱有加的侄女~】
江颂宜轻慢地嗑着瓜子,心中充满了不屑与讥讽。
她觉得江姝既愚蠢又令人同情。
就如同她上辈子的遭遇一般。
然而重生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也不会再对那些上辈子对她冷漠无情的亲人吝啬自己的关怀。
她就静静地站在纷争的漩涡之外,冷眼旁观,任凭是非因果尘埃落定!
江颂宜的心声对江姝而言,无疑又是一记沉重的打击。
那个每日频繁进出府邸,与她丈夫亲如父子的徐黎洛,竟然是她仇敌与郝仁的私生子?!
难怪,她总是疑惑郝仁明明自己的学业并不精深,为何还要收养一个学生。
明明他没有子嗣继承爵位,却为何显得如此从容不迫!
原来他早已有了儿子,而且这个儿子比她的女儿们还要年长,竟然就如此明目张胆地生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每一次她在府外遭受嘲笑,无法生育的罪名重重压在她的心头,她被迫喝下一口又一口苦涩的药汁,而郝仁却在与那些陷害她的人欢歌笑语,享受着儿女双全的天伦之乐!
江姝愤怒得身体颤抖,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她依偎在老夫人的怀中,“娘,我错了,我错信了这个人。”
老夫人听到江颂宜的心声,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无法遏制。
然而,在当前形势下,他们除了这张神秘的药方,别无他证。护国公的图谋显然更为深远,他们也不敢轻易惊动敌人。
于是,老夫人轻轻地拍了拍江姝的肩膀,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但她的目光却锐利如鹰,直视席嬷嬷,语气沉重地问:“席嬷嬷,你速速为姝儿诊断一下她的孕期。”
席嬷嬷立即为江姝把脉,她的眉头紧锁,显得异常严肃。
江姝心直口快,不禁问道:“我这胎,难道也会像熹妃那样,产下不男不女的怪物?”
【不,你的境遇比她更凄凉,你怀的不是怪物,而是鬼胎,那种会撕裂母体肚子自行蹦出的鬼胎】
江姝听到江颂宜的描述,惊恐至极,发出尖锐的尖叫,“啊!”老夫人也差点将随身携带的佛珠扯断。
这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江姝的反应如此剧烈,难道她也能听到颂宜的心声?
江颂宜困惑地看着江姝,不明所以,她为何突然尖叫起来。
江姝泪如雨下,紧紧抓住席嬷嬷的手:“嬷嬷,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不再在乎他是男是女,我只希望他是个健康的普通人。”
然而,席嬷嬷却缓缓摇头,叹息着说:“国公夫人,你这胎不宜保留,但此刻也不宜去除。”
江姝焦急地问:“什么是‘不宜保留也不宜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