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尹傅欢和樱珠在武帝床前听诏。
废去旧封号,敕封樱珠为大平长乐公主,赐永安长乐公主府为邸。
樱珠叩谢圣恩,与尹傅欢在武帝床前小叙闲话。听宫中殿堂官来报,说苏贵妃的表弟泽夜天师被救走送出了京城,遇上剪径贼人。
贼人看泽夜一身贵气,却穿一身囚衣,再仔细看时,认出是为虎作伥的泽夜天师。
想到这人曾用星宿邪说坑害了他家与五十六口人,就连唯一不满六岁的小儿都是因他胡言被武帝下令斩杀,因此,一刀结果了泽夜天师性命,被抛尸于京城外的十里乡坊。
后被苏贵妃的心腹出郭看见,回大牢告知。
苏贵妃泣泪啼哭,终日念着打仗未归的儿子陆祺轩。
又叹唯一的小女儿扶镯被九爷嫁去了西北大漠沙国,听闻也已随那老国王殉葬。想不到十几岁的年纪就被无情帝王家坑害了性命,心里寻思,全是那滇国朝曦郡主尹桐儿的错!
是日清晨,已斋戒沐浴又三日的陆瑧之再次着轻装素衣,步履稳健再登昭华山顶大般若台祈禳天灾。
季钊牵着马儿走到寺下后槽,这会持剑登顶,遇上一同上山从横面山腰出来的周元总和参政大员博多隆。
“季将军。”博多隆欠身叉手恭敬作礼。
季钊手擎残血宝剑与二位作礼道:“九爷可去祈禳了?”
周元总道:“爷在路上遇府中下人事禀,故而遣俺们先行。”
季钊道:“宫中苏贵妃行刺圣上,已押入大牢,”
博多隆道:“苏贵妃,可是三皇子惠王殿下的生母!?”
季钊道:“正是。”他往阶上走,边走边道:“听闻此次皇三子回京,圣上为着军功,将封他为太子。”
博多隆与周元总对望一眼,跟上去道:“圣上喜爱三皇子,却一直忌惮苏贵妃,依下官看,一旦三皇子回朝,陛下若真要立太子,极有可能留子去母,赐死苏贵妃。”
周元总扯下挡路的大芭蕉,攀藤抓菀,朝昭华山顶去,道:“九爷最不喜三皇子,哪会让他做太子。”
虽然是九爷抢了三皇子的妻,不是三皇子抢了九爷的妻,但是男人之间,就因这个女人,陆瑧之也绝不会扶陆祺轩上位。
博多隆官场横越多年,知晓朝廷上下尽在摄政王九爷的掌控之下,即便是皇三子惠王陆祺轩做了太子,倘若想顺利登基,也不是一件易事。
话说另一头,为人臣者,为君主尽忠,是刻在博多隆骨子里的。
给当朝摄政王爷尽忠,不仅是习惯,更因陆瑧之的确是一个勤政为民的好摄政王爷。比起那整日寻长生不死之法、求丹药吃到眼窝深陷的武帝,摄政王九爷若是继续听政,会是一个好君主。
三人各怀心思,到了山顶的大般若台,九爷的士兵和从人早在那里等候。
玄冥大师带着做法的僧侣道众也一并等在那里。
香案,好事,御烛,糙米,粳米,供奉的祀物也一并摆在香案上罗列开来。
翠柏阴森下,掩映着万丈昭华祖山。
山脚下,大燕的子民受瘟疫之扰,已有数日。陆瑧之出宫之时,就已派宫中老太医姜槐携徒弟们去往京中各个瘟疫灾区救治。
只是瘟疫之灾虽有控制,却不似之前尹桐儿多味丹药混杂医治有效。
陆瑧之拳手俯身撩开叶冠上来昭华山顶。
他虽一身布衣,却也压不住豪气云天、一身清冷的矜贵气。
季钊、周元总和博多隆携一众人等在阶前跪下,玄冥大师则带着佛寺众弟子一并伏拜叩头。
“恭迎摄政王爷御临。”
陆瑧之站在众人前,取下身上玄裘大斗篷,递给前来的周元总。
“都起来吧…”
一声低沉的嗓子,让众人如遇大赦般起身。
玄冥大师领着一弟子,上前来引路,边走边道:“摄政王爷,都备好了,可以再次开坛做法,禳天灾,祈万福了。”
陆瑧之望向袅袅青烟,鼻息里是浓烈的御香。
“嗯。”
玄冥大师依旧着了一身刺金袈裟,手执九环禅杖,对身后的弟子道:“虚空,你去把香烛发一下。”
季钊走过来对陆瑧之道:“九爷,圣上去了您府里。”
陆瑧之接过香烛,眼望宝鼎,点烛道:“本王差你寻她可有消息…”
季钊对尹桐儿的真心可以利用,放他去寻,能尽心尽力。
“回九爷,王妃还活着。”季钊回道。
曾以妻之礼用尹桐儿的鲜血给残血剑做印记,她若死了,残血剑定然有异象。
陆瑧之擎香做躬,身后从人随之一躬。
季钊也持香拜:“只是还未找到人,若再寻不到,末将请求去往大禹国暗寻,王妃很可能被睿南王掳回大禹国。”
陆瑧之虔诚再拜时,于黄蒲团跪下,叩头三下,心中念起才过门的小妻子……
征战二十年,一朝回朝,终有一妻。
不仅是年岁尚小的娇妻,还是从皇侄子手里抢来的美人小娇妻。更是当年武学造诣极高、习得佛影掌三十七式的女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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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娇妻,即便已娶进门,也不会腻。
此前,顾念身份,顾念权势,顾念左右,不便公开尹桐儿摄政王妃的身份,想自己一个摄政王爷,居然害怕武帝,如今,小娇妻带着未出世的双生子至今下落不明,就心有懊悔。
堂堂九尺有馀的男儿,居然连正名都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娇妻,要摄政王之位还有何用!
“嗯。”陆瑧之应道,他信,以季钊对尹桐儿的感情,定能把尹桐儿找出来。
三支香,陆瑧之亲手插入。
回到摄政王府时,已是暮色渐浓。
门口,圣上的宝座幢盖立着,御驾马车停着。
博多隆已自行回府,季钊和周元总跟在九爷身后。
陆瑧之被一众人等簇拥着进了肃冷的摄政王府,却见里面都站了宫中圣上的侍卫兵。原本就严肃的摄政王府,此时添了几分寒凉。
武帝看过德裕太妃后便从佛堂里出来,走到陆瑧之的寝卧坐等。
闲着无事,再次打开他的衣橱时,发现了红玛瑙做成的步摇钗。那料子正是进贡不久、陆瑧之向他要的红玛瑙。
虽然已由皇家玉石方打造成了独一无二的窜珠凤头步摇钗,但那花纹流理,一看便知道是那进贡的东西。
再转眼看,陆瑧之有一上锁的书屉。
武帝放下红玛瑙步摇钗,试着去拉抽屉,没曾想,书屉没上锁,给拉开了!
里面,除了一份用黄布包起来的文书外,别无他物。
武帝抬头瞧了一眼门帘,这里是陆瑧之内寝,若不是有着天子的身份,这里,他还无法进来。
被黄布包裹的是何物,武帝取了出来。左右上下摊开黄布一看,是一份婚书。
翻开览阅之际,陆瑧之已带着部下从廊下转来,碰着跑来的杏树。
“爷,爷。”杏树气喘吁吁,扶着膝盖道:“爷,恕奴婢无礼,方才圣上去看过太妃,问出了王妃之事。此时,恐怕是去爷的内寝找婚书了……”
话音刚了,陆瑧之拨开杏树,大步往阶下的正房大院内寝去,身后还跟着周元总,季钊不便,提前离去。
武帝放下摊开的婚书,
婚书内,字字句句在脑海浮现。
“与滇国朝曦郡主,尹氏,喜结良缘……”
后面词藻已记不清,就记得左末,陆瑧之的名,尹桐儿的名,加盖摄政王玉玺印,加盖陆瑧之私人印……
“砰”地一声,被推开的寝大门,打在门内槅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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