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要的东西。”周暮回身，没有多余闲话，只伸手将一只信封递给文雅。

    文雅一边笑语调侃着周暮居然还用信封装东西的老派作风，一边将里面的东西倒出。看到落入手心的是一张自己与父母的合影老照片，刚还要顺口再说什么，又在瞬间的醒悟明白这张照片是什么时猝然僵化。

    那是高中某场运动会结束后的某个时刻，她拿下冠军，脸上还带着汗珠，抱着网球拍与父母站到操场一角拍照留念。照片右上角那棵树的轮廓枝叶，证明这就是自己从赵清城手机里所找到的那张照片的原版。

    半小时后，文雅重新坐在电脑前，对着那个她之前通过查找而获得的qq号空间，略有片刻犹豫后，在登录密码栏输入了自己的生日。轻轻点下确认，没有一点点迟缓，空间页面无声而迅速打开，迎面展示的就是一张文雅的大学毕业照片。

    怀着好奇与未知的惧意，文雅颤抖着手指挪动鼠标点开相册，见到里面更多自己的照片。从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模样，到第一次站立，第一次独立行走，再到穿上喜欢的小裙子站在地标物前留影，再到一年又一年的升学……

    文雅的心脏怦怦直跳，她看着照片里的自己从婴儿到幼儿，再童年，少年，一步步长大成人的点点滴滴，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细节感扑面而来，像是一场无形旋风将她紧紧包裹。里面许多照片自己记得是什么时候拍过，还有很多则是在自己未知的情况下被拍下。在这个存在于网络一角的神秘小宇宙空间内，她的人生就像是别人的一件作品集，被陈列展示，序列排放整齐。

    一张张点击翻阅，直到她在相册里见到了一张自己从未见过，却本该属于自己的艺术院校录取通知书。原来，她曾经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真的被录取了。

    这太令人震惊，如同看到平行世界的另一面，文雅垂下颤抖着的手，靠到椅背上闭起眼睛，好一阵儿后才重新睁开，取过手机给赵清城打去电话约他下班见面，想问他几个问题。

    “我今天有些……”

    电话那头赵清城略有些迟疑，似乎想要推脱，但文雅却冷淡地打断他，给了他一个不容拒绝的理由。

    “你想认识郑家的人吗，我能今天带你去。”

    电话里有一秒的空白沉默，倒不是因为赵清城犹豫了，而是赵清城意外于文雅如今已经犀利直白到如此地步，连一点点的感情色彩都不肯多给，只像是谈交易。

    “好，我会准时去接你。”赵清城回答。

    挂断电话，文雅又靠回到座椅上，看着眼前已经都撤离搬走大半的办公室发呆。审计对接小组人员，能回到原部门的都已经陆续离开，如今余下的工位就是自己和安迪，还有一个在补休假期的欧阳慧。

    伴着些许类似争吵的声音，小会议室那边传来些响动，文雅朝外看过去，还没看清什么，安迪就先进来跟她讲起外面的情况。原来是收购的事情搁浅，审计公司临时在这儿办公的团队现在要撤出，但是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有几件东西对方说是自己带来的，公司这边又说是自己的固定资产要先确认一下才让搬。

    本来只是个小事，也不知道是谁先挑头发了句牢骚，说华资就是骗子公司，股价虚高害人，坑骗普通股民，双方就吵起来。然后吵急了眼，就有人嚷嚷出，其实华资高层已经三个月没发薪水，很快下面员工都要跟着倒霉等等。

    “文雅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这才周一就沉不住气啦。小组撤了，你暂时也没工作，就准时打卡上下班，该怎么做好日常的事做好就行。”

    “会不会真不发薪水了。”安迪试探性询问。

    “这是法制社会，就算倒闭也有倒闭的流程，该给员工的，华资应该不至于不给。你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把门关上，吵得人烦。”

    文雅表现得很从容淡定，但心里却已经问号满堆，与隐隐担忧。高层暂缓发薪这件事仅有高层本身和财务负责人才能知道，她也是直到代理主管后，到了这两天的发薪日才明白。这种有可能会影响公司外界形象的事是绝密信息，不该被散播出去，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三人微信小群里秦芳发出一张截图，是已经在网络上被转发了许多次的一个职场交流软件上的回答。一个自称是华资财务人员的匿名账户，在一个询问华资福利如何的问题下面作出回答，称华资内部已经混乱，高层贪腐严重，资金链已经出问题，很快会藏不住，已经到高层需要滞发薪水维持运营，聪明的人已经提出离职脱身找下家，再晚点提离职说不定薪水都发不全。

    “思琪，还好你离职的早，顺利脱身上岸结清薪水。我现在都不知道，要不要也赶紧提离职，快点跑。”秦芳在群里发出感叹，配了个大大的叹息声。

    “公司要倒也不在这一天两天，先高高兴兴来参加我的婚礼呀。”齐思琪发了个飞吻表情包。

    “那必然！我还给你准备了个大红包呢！”秦芳又回了个得意的表情包。

    傍晚，下班时间一到，平时总会无偿主动加班的公司里，准时打卡下班的人似乎多了些，受爆料影响，同事们有脸上都似有若无地带了些忧虑与怀疑。

    文雅挤进一班电梯下楼，到达楼下的停车场时，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被她拒绝还退给赵清城的新车，如今已经上好车牌停在那儿等自己。赵清城下车替文雅拉开副驾的门，但文雅却没坐进去，而是自己打开门坐到后排。

    “车订了就退不了，我先开着，后面你想开了就拿去。”赵清城说。

    “不用。如果我想要车，会买一辆自己喜欢的。”文雅简单地回复着，将一个地址发给赵清城，让他导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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