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头吹了油灯之后，在黑灯瞎火的屋子里说了一句：“看山场，你得先看好自己。”

    我故意问了一句：“大爷，你说的是啥意思？”

    郭老头却理都不理我，用背盖上脑袋，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这个老头肯定是话里有话。

    我躺下之前，特意把书包拽到了自己身边。

    深怕村里的鬼面瘤子追上来。

    而我躺下没多久就听见窗户那边传来了一声像是爪子挠墙的声响。

    鬼面瘤子追上来了？

    我想想不对，即便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藏身，找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更别说我走的时候还把路上的痕迹都给抹除了。

    肯定没有这么快！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胡三奇曾经告诉过我的事情。

    狼挠墙！

    胡三奇曾经说过，恶狼想要钻进屋里吃人的时候，都会用爪子扒着窗台往屋里看，要是屋里的人都睡着了，狼就得进屋了。

    我顿时睡意全无，抓着这刺刀抬起了头来。

    我想要向窗外看看，这时才想起来这房子没有玻璃，用的还是以前那种窗户纸。

    外面的东西只要不是贴着窗户，屋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是人是鬼？

    我正想仔细听听，就听见有什么东西擦着墙边儿往门口跑了过去。

    我当即从炕上坐了起来，也没去叫郭老头，拎起靠在门后面的砍刀摸向了外屋。

    外面的东西如果真是狼的话，等到绕到门口就该撞门进来了，而且这房子大门没包铁皮，要是有狼的话，两三下就能把门给撞开，我不能不去看一眼。

    狼要是敢往人家里闯，来的就不是一只狼，这边有狼撞门，那边又有狼守着窗户。不是狼不知道撞窗户，是怕屋里人顺着窗户跑了。

    我出门之前，还特意推了老郭头两下，跟他说了一声：“外面有动静。”就拎着砍刀去了外屋。

    然而，我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外面有声音，又扒着门缝往外一看，就看见了黑漆漆的一片山坡。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

    这时候，我才看见距离房子不远的地方落着一个圆鼓咙咚的东西，离远了一看就像是个人脑袋被摆在了地上，头顶上还扎着一根竖起来的朝天辫。

    这是什么玩意？

    不能是个老棒槌吧？

    东北人管山里的人参叫“棒槌”，据说棒槌长到一定时候就能化形，而且，化形出来的人越老，说明棒槌的年头就越长。

    但是，棒槌不管怎么化形，头顶上都有一个朝天辫。那东西就是人参杆儿。

    人参杆儿化不了形，也是棒槌的弱点所在，只要人能抓住那朝天辫，棒槌再厉害也跑不了。

    相传，老棒槌会在月圆的时候，从土里钻出来吸取月华。棒槌胆小不会全都钻出来，最多就露着个脑袋。这个时候，就是抓棒槌杆儿最好的时机。

    我从后面看，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东西像是老棒槌，就直接朝着他走了过去。

    等我走到那颗脑袋近前，那颗脑袋忽然在原地扭了一圈，面对着抬起了头来。

    我只看见一张血糊糊的人脸，对方五官全都割了下来。

    我在震惊之下，连着往后退了两步，却忽然觉得有人把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你都看着了？”

    那是郭老头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一回头，却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

    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人在炕上醒了过来。

    原来，我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

    “嘿嘿、嘿嘿……”

    我还没来得及去擦脑袋上的冷汗，就听见郭老头在那嘿嘿直笑。

    等我看过去的时候，郭老头已经背对着笑得双肩直抽。

    躺在炕上的人明明就是郭老头，可他的笑声却是女人的动静，尖声尖气的不说，还在时断时续。

    那样子就是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看一会儿就笑一会儿。

    郭老头中邪了！

    我的包里还有几个零散的鞭炮，我赶紧抽出来一个炮仗，点着了扔到郭老头身边。

    郭老头被鞭炮给炸得一个激灵，从炕上坐了起来：“兔崽子，你干啥？要死啊！”

    我赶紧说道：“郭大爷，你刚才像是女人一样在那笑……我听说炮仗有用就放了一个。”

    “净听那没用的。”郭老头趁着话说的工夫点上油灯：“你刚才还看见什么了？”

    我一看郭老头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有鬼，马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道：“什么也没看着，就听见你在笑了。对了，我刚才还做了一个梦……”

    我说话一直在观察郭老头的表情，他的脸色果然是有点发白。

    郭老头听完之后，故作镇定道：“小儿，你去给我舀点水。”

    我站起身往房门那边走的时候，郭老头起身就把挂在墙上的老洋炮的给摘了下来，拿枪对着我喊道：“你给我走，立刻就走。”

    我反问道：“大爷，这大半夜的，你让我往哪儿走啊？”

    郭老头恶狠狠地道：“你往哪走，我不管，就是别在我屋里待着。”

    “你不走，我就打死你。”

    郭老头眼睛带起了凶光，他是真准备对我下杀手了。

    换成普通人，可能就被他端着枪给吓跑了。

    可我知道，他在听说我做了一个梦之后就突然要撵我走，肯定藏着别的蹊跷，我要是这么走了，说不定出去以后死得更惨。

    我装着害怕的样子道：“我马上就走。你别拿那东西指着我……”

    我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忽然指着郭老头身后喊道：“大爷，你后面！”

    郭老头下意识地往后一看的工夫，我一手抓住了对方的枪管，猛地往上一扬，另一只手抡起拳头打在了对方脸上。

    郭老头到底是岁数大了，加上我又练过功夫，一拳下去当场把他打昏在了地上。

    我摸了摸郭老头的鼻子，确定他没死之后就用老头腰带把他的给捆了起来。

    我在郭老头的屋里找了几圈，除了日常用的家什，也没看着什么辟邪的东西。

    这老头怎么听见我做梦之后就忽然炸毛了？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就从水缸里舀出来一瓢凉水泼在了老头脸上，等他醒了我才说道：“老头，咱俩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害我。”

    郭老头怒吼道：“这是我家，我不让你住咋地？”

    “你是土匪啊！还要抢我房子咋地？”

    我冷笑道：“你的房子，不想让外人住，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你敢说，你听我做了一个梦之后就要撵我走，是你心里没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