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白三平看到主人白哲终于醒了,前天晚上他出毛府家门就又吐血了,昏了过去,是大舅爷菊正给他背回来的,回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把他吓死了。
“没告诉樱儿罢?”
“说了,”妻子菊樱的声音出现在床头,他抬头看到了妻子,因为女儿白桥失踪的事妻子把眼睛哭出毛病了,这两年愈发严重了,她还不肯医治,眼睛病的越来越坏。洛阳城里最有名的眼科医生来了以后跟她说不能再哭下去伤心过度了,否则会有失明的风险,她听了也不在意还是哭。半年前两人为此大吵一架,他不再回房住,她也没有再出门,一个不回一个不出,有大半年都没有见过了,两人就这么冷漠的对待对方。
“婶子和你说了什么?”晚上深夜请医生,院子里闹哄哄的,菊樱做着衣裳就听见了,问丫鬟怎么回事,丫鬟就去问了,三平到门外说了原委,她一听赶紧扶着丫鬟过来守着他。
“大哥,嫂子,你们先回去歇歇罢。”白哲强撑着坐起来,让其他人都出去,留下妻子说话。
“怎么了?”门外的菊正也很伤心,他早就知道妹妹为了外甥女白桥几乎天天哭,怪自己没保护好女儿,心情郁结,把眼睛哭出毛病了。昨天晚上他才真正看到妹妹的眼睛,她的眼睛红肿的像杏子一样大,眼角都在流脓了,把他心疼坏了。
他正在想怎么劝呢,先把眼睛治一下,突然听见屋里妹妹尖叫一声,赶紧进去,一看妹妹趴在床头又在痛哭了。
“没事、她没事、”张氏扶住菊樱,菊正问怎么了,妹夫白哲张张嘴硬是憋住了“没什么事,大哥你们先出去罢,我看着她。”
“请化医生,快去请化医生!”菊樱突然挣扎着站起来喊丫鬟“请神医来。”
“请化医生?”门外的白三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请化医生来?化医生就是城里最会医治眼睛的医生,人称神医,请过两回,夫人就是不愿意医治眼睛。
“夫人的双目又有些严重了,”
“还治的好吗?”菊樱一改往日的冷漠急切的恳求他“神医,一定要救救我啊。”
“治得好,”化医生让她放心“幸得还没伤到根本,夫人从今往后按时服药涂抹,不再伤心哭泣,心情疏解,饮食规律,不出两月保管好。”
“那就好。”菊樱感激极了“那就好,多谢神医。”
“白郎,”化医生走后,菊樱坐到丈夫身边握住他的手“我还想去婶子家,想再听一次。”
“婶子身子依旧虚弱,”白哲安抚妻子“这事她单与我说道,就是怕传出去惹出大麻烦,等她再好些,我们再去听一次,再等等。”
“好,好。”菊樱点头“我能等,能等。”
“白郎,”过了一会儿菊樱又急起来了“你说婶子会不会看错了?她,她毕竟年岁也大了?再说,再说,”
“怎么会,婶子打听的那么详细,见过那么多次,”白哲又安抚她“咱们一会儿也去那里询问,虽然事情过去三个月了,还是有迹可循的罢?”
“立刻就去。”菊樱等不了“拿上我妈妈的画像。”
“好。”白哲也等不了的,他也想立刻知道女儿的下落,十四年了,他一直坚信女儿还活着,一直寻找,如今终于有了眉目。婶子把他叫去,说看到了毛毛。他还疑惑为什么还在说他的乳名毛毛,婶子着急的比划着他才明白,是猫猫,婶子家乡话毛和猫叫法一样。因为婶子第一次见到女儿的时候说女儿长得白净圆润,两只眼睛又大又圆,头上绑着两个小角,真像一只小白猫,她就疼爱的叫她猫猫。每次来他家都要给女儿带点儿小礼物。
听到婶子说见到女儿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很平静,因为这些年有太多人说哪个女孩子长得像他和妻子,也许是他们的女儿。他听到这个基本上不信,因为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女儿到底长得像谁,他也曾想过也许女儿长大后会慢慢的变了模样像他或者妻子,但是,见过女儿的人很多都会说她长大也许也还是不像他和妻子。
但是婶子祁氏接下来的话让他立刻站了起来。婶子说在城南第一眼看到她,还以为是他的岳母,可她那么年轻,个头也比他岳母高一头。她走到她面前,她回头看着她,她立刻就确定了,是猫猫,是白家老大家龙凤胎里女儿白桥。她长这么大了,和她外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猫猫,猫猫,”她抓住她的袖子喊猫猫,她呆呆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推开她的手,低头快步往一条小巷去了。她叫着猫猫追了过去,最终腿脚慢没有追上。
“猫猫,”再一次见到她就是密室里了,她对来问讯的人说了谎话,那天送饭人进来的时候,一下就刺伤了她,她趴在地上装死,他拿起钥匙又打开门,另外两个男人出现了,他们又去开里边的门。送饭人把守卫引出来后,他们三个就用链子勒住了守卫的脖子,把他勒过去了。三个人进去了最里边的密室,她听到砸开了上锁箱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们出来了,抱着两个小箱子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被什么人给踹进来了。一个身材细高、带着面具的人进来了,一个人把他们三个都打趴下了,最后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把剑的时候三个人跑掉了。
“猫猫,你不能拿走,”这人拿起了地上的箱子,揭开面具把里边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下,就在她看的时候,祁氏看到了这人真面目,是猫猫。
猫猫看她认出来她了还叫了起来,一慌拿剑指着她,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猫猫犹豫了一下,突然转身撕下守卫的衣裳给她腹部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还把她抱到了外边院子里,然后回去把那两个箱子拿出来离开了,她喊了她几句,她始终没有再回头。
“我说只有三个男人,是他们拿走的密信机要,”上边认定是叛徒雇人来抢盗,只有她知道,东西是猫猫拿走的。这三个月来,叛徒没有找到,那三个人也没有找到,密信机要也一直没有出现。
“多谢婶子的恩情。”白哲感激的给她磕头,终于明白了婶子为什么一直叫毛毛,单独把他叫过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实情,是为了保护他的女儿,如果被那几位大人知道,不仅怀疑他,也不会放过他的女儿。
“夫人,”夜深了四周安静下来了。青荷站在桌子边给看书的她倒茶,她觉得房顶上和院子里好像有猫跳过去了,窗户边也好像飞过去几条影子,孩子们穿戴整齐,却躺在床上睡着了,她平静的接过来茶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敲门,青荷看了她一眼,鼓起勇气去开门。
“怎么?没想到是我?”青荷看到来人一阵绝望,楚瑾煊,怎么是他?柳七妹来说会找人带她们走的,可楚瑾煊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了,似乎能洞察一切,哪儿都能堵住他们的去路。
“今晚不会有人再来了。”他走了进来笑着劝她们“放心睡吧,啊,外边的夜猫都赶跑了。”
“咱们如今是同舟共济,我只要白家的把柄,”他坐在她对面“箱子里其他人的秘密我到死也不说一个字。”
看她还在看书,他小心地把小高凳挪的又离她近了点儿,他是知道她厉害的,自己暗地里习武十多年,以为对付一般人没什么问题。没想到她这样一个美人竟然也习武,武艺还远在他之上。那天故意让他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时毫无惧色,他还以为她是准备以色侍他,谁知道是揍了他一顿。他敢说,他带的家奴没有一个能打得过她,哪怕是冯榭。
“他们不是来救你们的,”柳七妹搬来的这些人可不是救兵,不是来救她的,这些人自诩为正义之士,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先自保的。
“东西如今在你手里,是火栗子,就是还回去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更何况,我瞧你不愿意还给他们?”
她终于抬头看着他,似乎最后一句他说的对。
“回来了?”
柳七妹回来了,看到楚瑾煊的房门还大开着,进去一看他对着一尊弥勒佛站着,闭眼合手,慢慢启动唇舌,像极了一尊金童子,模样虔诚又俊俏。
“牵一发而动全身,白家露出水面,其他人也逃不了。你为了报仇要疯魔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白家报仇雪恨,到时候其他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柳七妹是为他好,他自认为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不知道里边的人有多少,惹起来会像蜂群一样围着他,他怎么脱身,不要毁了楚家。
“有多少我也不怕,我劝你也尽早脱身罢,”她知道他今晚上为了抵抗她带来的人,花了多少钱请来的高手吗?她真敢带人去救她啊。
“伊王一脉在洛阳多少年了,你们这一群人想要当今陛下削藩谈何容易?别做白日梦。”楚瑾煊只劝她一回“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
“你知道、”
“不要跟我讲黎民百姓的苦难,”楚瑾煊止住她的金口“我不是仁人志士,我把你当做家人,关心你的安危,你别好日子不过自找苦吃。”
“彬彬,”柳七妹怒目圆睁正要发力对他骂一顿,小厮扶着老太爷出现在门口止住他们。
“你先回去睡罢,我有话和彬彬说,”老太爷叹口气,让柳七妹先回去。
“爷爷,爷爷,来人,来人,”柳七妹气呼呼的扭头要走,走了两步听到楚瑾煊喊爷爷,她又回来帮忙,老太爷在公子去世前胸口受了刀伤,伤到了肺,不能直起身子,得弯着腰,胸闷气短,时常咳嗽,不能劳累更不能出远门,否则就躺在床上缩成一团不停地咳嗽,呼吸困难,非常难受,一直治不好。三年前的冬天咳嗽的太厉害,咳出血了,人还昏迷过几回,整个冬天和初春都没出过屋。
“白、咳咳咳,白、”老太爷躺在床上拉着孙子的手昏迷前一直喊着白字。
“我一定会给爹爹报仇的,”楚瑾煊握紧祖父的手,爷爷当年其实可以静养养好病的,白哲和菊正连襟杀了他的父亲,爷爷悲伤过度,才没法治好的。
“他的旧伤一直不能痊愈,前些日子从信阳州冒着寒冷来到洛阳,加重了病情,一直不好,昨晚上病情加重,嘴里一直喊着白,楚瑾煊说一定要报仇,”
“你去罢,有事再来,”
白三平打发了来人,他找人一直暗暗监视着楚瑾煊的一举一动。
“他一直喊着白,莫非要他孙子务必报仇?”妻子张氏很担忧,白三平不怕,当年,楚瑾煊的父亲楚玟安当年拿着刀潜入到白家里后院公子和夫人的寝室里,发疯一样逼着生病的夫人说出方兰儿的下落,不说就给她身上来一刀,舅夫人张氏也在屋里,上前阻拦被他一刀刺伤了腹部。公子和大舅爷还能不保护他们的妻子?
“还我的兰儿!还给我!”白三平到现在也都记得当年那一幕,楚玟安那个疯子,逼着失去女儿的夫人给他找方兰儿。公子和大舅爷为了保护家人,一人给了他一剑,也没有伤到要害,谁知他逃走后跌落水中溺死了,半个月后才被人发现,肿发的都看不清面目了。楚瑾煊怎么有脸说给他父亲报仇,那样的恶人,死十回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