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守着一份自以为是的深情,却被现实扇得耳光脆响,徒留满心疮痍,和揪心扯肺的痛。
墨幽离苦笑一声,仰头喝完手里的酒。
“我看公主身体已大好,过两日我便回大祈了。在燕赤叨扰半月有余,朝中还有事等我处理,就不久留了。”
墨幽离终是决定回去,一则是确实在在燕赤呆了太长时间,另就是朝堂上确实有些许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不是吗!
“你要回去了?那你何时走记得告诉我,我定会去送你。”
洛宁桑心里是希望墨幽离多呆一段时间,身边有他相伴真的很开心。
但她也知道,墨幽离毕竟是一国帝王,前朝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国家大事和陪她玩乐孰轻孰重,她还是分的清的。
“好。”
苦涩的咽下这个好字,最后的期待是她能来相送。
洛宁桑记得再过两日是萧泽安的生成,上一世她是费尽心思在聚贤楼亲手布置,向父皇索要那颗最大的夜明珠当做生辰礼物,因为她记得萧泽安提起过喜欢。
还在萧泽安生辰时当众表白,结果不但惨遭拒绝,还被沈姝婉陷害,这一次她会给萧泽安一个难忘的生辰!
沈姝婉那日见到萧泽安被打的起不了身,还听说惹到的人是大祈的皇帝。沈姝婉为撇清关系不惹祸上身,这几日都在丞相府未出过门。
萧泽安生母回来把公主收下镯子并求的墨幽离原谅的事情告诉老太师,这才换来老太师些许好脸色。
加上马上萧泽安生辰,老太师也是请客专人照顾,至少在生辰时勉强能正常行走。
两日时间过得很快,洛宁桑大清早便出门往聚贤楼去,想着今日她要做什么,便止不住笑意。
作为依附大祈而生的燕赤,大祈帝王要回国离开,老皇帝早早准备了送行宴。
文武百官下朝后皆入座宴席,太子也被安排在列。
墨幽离一袭朱红锦袍,绣纹繁复,一步一步踏进这宴席。腰间玉佩温润,却也掩不住周身的帝王气场。他高坐于主位,神色沉稳,眼眸在席位中寻找一抹身影。
在环视一周并未看到那个俏皮的人儿,愣神片刻后唇角划过一丝宠溺的笑。那个小懒鬼估摸着还在赖床,尤其是病了的这段时日,每天都要睡到午上三竿才肯起。
宴桌上,珍馐满布,烤得金黄流油的乳猪,皮脆肉嫩。清蒸鲈鱼卧于青花瓷盘,鲜香扑鼻,还有那摆满盘碟的精致点心,花瓣造型栩栩如生,糖霜作露,入口即化,甜意直沁心脾。
乐师奏曲,丝竹悠悠,琴音清扬似山间流泉,琵琶急弦若雨打芭蕉,笛箫和鸣,婉转于雕梁之间。
舞姬翩跹,水袖翻飞,轻纱漫舞,腰肢似柳,足尖轻点,旋转间裙摆如花绽,眉目含情,演绎着依依别情,为这场送行添了几分柔肠百转。
整个宴会推杯换盏,寒暄恭维。
丞相先是拿了酒杯来墨幽离身前,嘴里说了一番恭维的话后,举杯便敬墨皇。
墨幽离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拿起酒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丞相尴尬的干了手中酒退下了。
老太师看到丞相吃瘪,几下更沉重了。他鼓了鼓勇气,觍着脸走到墨幽离面前。
“墨皇,之前犬子因误会多有得罪,我向墨皇赔罪,我干了这杯,请墨皇莫要计较。”
老太师仰头干下手里的酒,正准备退下,却听墨幽离低沉魅惑的嗓音。
“你就是萧泽安的父亲?”
墨幽离身体前倾,用那双眸子从上到下看了看老太师。
老太师霎时脸色白了又绿,双腿都有些颤抖。
墨幽离的眼光扫视他的身体,他结结巴巴的回道:“回墨皇,微臣是萧泽安的父亲,不过萧泽安只是微臣的庶子,微臣……微臣。”
老太师想跟那逆子撇清关系,但百官都在,他还想以后萧泽安得了权势正兴太师府,便无法往下说。
“太师敬酒并没有诚意啊,一杯可不行。”
墨幽离用手指了指堆放在宴会最角落的十几坛酒。
“是,是,墨皇说的对。”
老太师便走向墨幽离所指的酒,开了一坛抱起来便喝。
洛少辰此时像乌龟一样,挪些步子走向墨幽离。
手里端着一杯酒,整个脸苦哈哈的表情,如若不是老皇帝逼他来敬酒,他吃着美食喝着小酒看着小美人跳舞好不开心。
“墨皇……我……我……敬你一杯”。
洛少辰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些啥!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场面话,像其他大臣来敬酒时一样,侃侃而谈一番。即便是墨皇丝毫不搭理,但也是在其他人面前展现社交的能力。
洛少辰懊恼,这死嘴关键时候竟说不出话。平日里父皇给他讲的,他是一句都记不起来,脑子是一片空白。
底下的大臣有的已经嘲笑起洛少辰,毕竟太子是个废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洛少辰看到大臣的嘲笑,更加手足无措起来。涨红的脸回头张望自己的父皇,他尴尬的不知是呆在原地,还是逃回席位。
墨幽离竟然站起身,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捏起琉璃杯,缓步走下主位。
“铛”的一声,两支琉璃杯相撞的清脆声,让洛少辰惊讶的看着手中的酒杯。
墨幽离的态度让底下大臣都闭上了嘴,纷纷揣测这废物太子如何让有天人之姿的墨皇瞧上眼的。
墨幽离优雅的喝了手中的酒回到主位坐下。他此时脸上挂满了笑容,与之前冰冷的态度截然不同。
洛少辰赶紧喝了手中的酒,刚刚无措的心情平复下来,对墨幽离的好感直接爆表。
洛宁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墨幽离都记在心里。
曾经洛宁桑带他偷听皇帝和太子对话,拉他解救被训斥的太子。他知道,太子虽愚笨,但对公主的好是出自真心的。
洛宁桑虽时常和洛少辰斗嘴,但看得出洛宁桑与太子关系很。
两兄妹在燕赤被人并称卧龙凤雏,燕赤的皇帝何德何能同时拥有这么一对活宝。
此时,在洛少辰的心底,这个妹夫他认定了,他绑也要把自家妹妹给墨幽离绑过去,这样的身份和风度岂是萧泽安那种人能比的。
“太子可否能帮个忙。”
墨幽离勾勾手,洛少辰屁颠屁颠上前。
“公主此时不知醒了没?如若醒了,麻烦太子带公主来一趟。”
墨幽离在宴会上抽不开身,由洛少辰跑腿给他一个理由,墨幽离看出他也并不想在宴会久留。
洛少辰连连点头,拔腿就出了宴会厅,他确实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出去透透气真的是救了他大命了。
快到正午时分,洛宁桑的父皇行步间满是恭谨,他亲捧酒壶,碎步至墨幽离面前,双手微颤着斟满酒杯。
“墨皇,愿您归途皆坦途,福泽绵延。吾国微薄之礼,望能博墨皇一笑,聊表敬慕。”
言罢,侧身抬手,侍从鱼贯而入,捧来一箱箱珍宝。
墨幽离起身,衣袂拂动,满堂皆静。
“朕此趟,见汝国诚心,望日后仍守本分,共享太平。”
接着墨幽离摆摆手。
“这些便罢了,朕已经收到汝国最珍贵的珍宝。”
话落,墨幽离的手轻抚着腰间的玉佩,这是洛宁桑送给他的礼物。虽然一番波折,但总归是为他准备的。
对于收纳了天下珍宝的墨幽离来说,玉佩的材质顶多算得上品。能让他瞧上眼的玉石,随便一块都比腰间这个品质好太多,但独独这块有资格挂在他腰间。
城门口,阳光熹微,冷风瑟瑟。燕赤国的官员们身着朝服,整齐列队于官道两侧,锦缎官袍在风中轻拂。
大祈的队伍在城门口一直停留着,墨幽离坐在御撵中面色阴暗。
“主子,我们还要停留多久?”
墨一从马上翻身下来,跪在御撵前询问。
燕赤国百官送行,但送至城门口,墨皇却让队伍停下,一停便是半个时辰。
现在天寒地冻,文武百官虽不敢抱怨,燕赤的老皇帝也一直在旁边站着,但总不能一直让所有人无止境的等下去。
“再等等……”
洛宁桑说过会来送他,她说过的……!
此时另一边,聚贤楼为庆祝萧泽安的生辰,处处流光溢彩,雕梁画栋下,红绸飘舞,花灯摇曳,恰似梦幻之境。
丫鬟们鱼贯穿梭,手中端着珍馐美馔,馥郁香气弥漫庭院,丝竹雅乐悠悠飘荡,萧泽安请了很多朋友,大家手持拜帖笑语盈盈,步入这热闹非凡之所。
萧泽安身着月白色锦袍,墨发束以羊脂玉冠,身姿挺拔,面庞俊朗,嘴角噙着浅笑,完全看不出前几日还是被暴揍的不能动弹之人。
沈姝婉踏入宴厅,身姿轻盈,一袭水蓝色罗裙,裙摆绣着细腻银莲,青丝松挽,点缀珍珠步摇,眉如远黛,眸含秋水,见到萧泽安便腻了上去。
“泽安哥哥,你恢复的怎么样?婉儿这几日一直想去看你,奈何婉儿那日落水一直病着,怕病气过给你,所以便忍着没去找你。昨日婉儿方才大好,今日见到泽安哥哥依旧俊朗如初,婉儿便放下心来。”
沈姝婉看局势明朗,墨幽离未怪罪太师府,萧泽安风头依旧。今日便打扮一番出现了,她几句好听的话说完,潇泽安本来的几分怨气此时也散了。
“我已无事,婉儿还是要照顾好自己身子才好。”
萧泽安贪婪的目光看着沈姝婉,几日不见,沈姝婉愈发明媚动人了。
刚走进宴会厅的洛宁桑立刻被吸引萧泽安的目光。
洛宁桑今日一袭红衣夺目得教人移不开眼。裙身满绣金线勾勒的牡丹,绽处繁华尽显,随着她莲步轻移,花朵仿若迎风吐蕊、暗香流动。
乌发松松挽起,斜插一支赤金步摇,红宝石坠子摇曳生光,与耳上的红宝耳坠相映,衬得那肌肤欺霜赛雪,朱唇不点而红,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矜贵,周身皆为华章。
她环视四周,目光掠过萧泽安时,只余淡淡笑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着今天的好戏开演。
沈姝婉看着洛宁桑,妒火中烧,今日的洛宁桑为何变得如此好看,不但衣服华贵许多,连周身的气场都变得高不可攀。
今日她是费了一番心思打扮的,没想到被洛宁桑这个贱人抢了风头。看来这个洛宁桑今日确实是打算对萧泽安表白。
哼!有她沈姝婉在,洛宁桑只是白费心机!马上她就要洛宁桑出丑!
沈姝婉与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心领神会从人群中退出去。
不一会余小小匆忙跑进会场惊呼:“哎呀,我的玉镯不见了!那可是我祖父留给我家传之物,刚刚还在,定是有人趁乱偷了去。”
众人目光被吸引过来,沈姝婉假惺惺道:“小小,你可有好好寻找,我知道这镯子对你意义非凡,你今日在泽安哥哥生辰宴上丢了,可如何是好。”
“婉儿姐姐,我全都找过了,到不曾找到,不知是不是有人拿了去。”
余小小的目光有意无意扫向洛宁桑,“洛宁桑,我方才见你在这附近走动,可曾瞧见什么?”
话落,周围几个贵女也开始帮腔纷纷附和,眼神满是怀疑与不善。
“我看见洛宁桑来时撞了余小姐一下,余小姐身形不稳差点摔了。”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趁机偷走余小姐的镯子。”
洛宁桑抬眸,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回应:“余小姐,我并未瞧见什么镯子,况且这满厅宾客,怎就无端怀疑到我头上。”
余小小见她镇定,以为她故作姿态,便提高音量,尖着嗓子喊:“哼,你素日就跟我不对付,谁知道是不是想拿我镯子去换银两。你一个丫鬟,平日里穿的什么衣裳大家都看在眼里,今个儿穿的绫罗绸缎,头上珠宝价值不菲,难道不是因为你手脚不干净?”
“啪”的一巴掌甩在余小小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