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匮乏,后宫的日常事务,多年来一直由三位贵妃协同料理。
因此,这么多年来,宫中位分低于那三位的妃嫔,每隔三日便要向三位贵妃请安。
这并不是什么祖宗礼法,只是所有妃嫔都墨守的成规。
而请安的地点,一直都是褚贵妃居住的福宁殿,这么多年,亦从未变过。
晚饭时分,萧婉昀看着桌上的饭菜,并没什么胃口。
齐福儿往她的碗里布了些菜,又替她盛了一碗汤羹。
“小姐,您都累了一天了,多少吃点吧。”
“你方才唤我什么?…”萧婉昀初来乍到,眼下很是谨慎小心。
“哦!…奴婢忘了,娘娘!…”
“记住了,这是在宫里,以后莫要乱了称呼。”
“嗯,奴婢记住了。”
齐福儿本是很开朗欢脱的性子,如今迫于无奈,也小心翼翼起来。
萧婉昀微微叹了口气,拾起筷子正想进餐,关雎宫的管事姑姑流苏却在外间通报。
“奴婢流苏,有事回禀娘娘!…”
萧婉昀疑惑地看了一眼通往外间的珠帘,示意了一下齐福儿。
齐福儿壮着胆子唤了一声:“…传!…”
稍倾,流苏便进到内间,对萧婉昀福了福身道:
“启禀娘娘,明日便是各宫主子去福宁殿请安的日子,往后,每隔三日去请安一次。”
“请安?…不知这福宁殿住的是谁,本宫是去向谁请安?”
萧婉昀从小并非不知礼仪,选秀前亦学过宫里的规矩。
先皇后薨逝多年,若每日去向太后请安倒无可非议,她这会儿着实想不出,明日需向谁请安。
“回娘娘,自是去向三位贵妃娘娘请安。
明日一早,瑞云宫的杨淑妃和祥华苑的刘娴妃二位娘娘,也会一并在福宁殿。
届时,各位主子都会前往请安,时间是辰时二刻。”
“知道了。”
宫里可享受此等尊荣的女子,除了皇太后,便只有皇后。
其余的女子,即便能尊贵到位同副后的皇贵妃,亦只是妃妾,并无此等待遇。
萧婉昀掩饰着内心的不悦和疑惑,平和地回了一声。
“那奴婢便不打扰娘娘用膳了,奴婢告退。”
“嗯,有劳姑姑。”
流苏退下后,萧婉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齐福儿并不知她在忧心什么,便问道:“娘娘,您在为何事烦心?”
萧婉昀并没有回应,只是喃喃道:“若去,便是低头,若不去,恐怕日子亦不好过。”
“啊?…娘娘是说去请安吗?”齐福儿一时惊讶,并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陛下现在何处?…”
萧婉昀并没心思解释,更没有心思吃饭,而是有些着急地问道。
“方才管事公公说,陛下此刻尚在御书房,谴小太监去问过,陛下今日事忙,今晚宿在养心殿。
管事公公还说,陛下平日十天半个月才回后宫一次,多半还是去太后宫里请安探望。
各宫娘娘那儿,一年也去不了几回。”
听了这番话,萧婉昀的心里泛起一股凉意。
论理,今日是她进宫第一日,册封的位分又不低,慕倾羽今晚当宿在关雎宫才是。
她如今并非低位的妃嫔,乃是皇帝大礼迎娶,一宫主位的正妃,这是慕倾羽应当给予的体面。
可看眼前的境况,慕倾羽根本没打算理她,册封迎娶的大礼都是做给人看的。
若如此下去,她身在关雎宫和身在冷宫并无区别,而她当初想入宫的初衷,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福儿,晚膳后陪我去求见陛下吧。”
萧婉昀终于拿起碗筷,她必须好好吃饭,宫里的日子才刚开始,她答应爹娘要照顾好自己的。
“哦…是!娘娘…”齐福儿忙应声。
萧婉昀尽量让自己多吃了几口,勉强将碗里的饭菜吃了一半,又喝了几勺汤,便起身准备出门了。
齐福儿贴身陪着,又分别叫了两名太监和宫女随行。
天色有些晚,她们对宫里不熟悉,幸好有太监宫女前面引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御书房外。
在外值守的太监不认得萧婉昀,忙上前询问,态度冷淡。
“劳烦公公代为向陛下通传,昀妃求见。”
太监一听是刚进宫的皇妃,态度和缓了一些:“娘娘稍等,奴才这就去禀告。”
萧婉昀看着值守太监进了御书房外间的门,才稍稍安心了些。
她是为慕倾羽才进宫的,今日于对方而言或许不算什么,对萧婉昀自己来说,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婚,应该珍视并值得留念的日子。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见了太后和各宫的妃嫔,却独独见不到自己的夫君。
既然陛下不去关雎宫,亦无意召见,她便只好自己来求见了。
萧婉昀满眼期待地看着御书房外,映着耀眼的烛光,却始终紧闭着的门。
夜风透着凉意,夜色里,在风里飘舞的裙摆,亦衬得她身影单薄。若不是齐福儿贴心地扶着,她像随时会撑不住倒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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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守太监让她稍等,可这一等便等了半个多时辰。
门终于开了,萧婉昀的脸上顿时现出期待和喜色。
可背着光的黑色人影靠近她时,她眼里的光顿时黯淡了。
孙和泰向她微微行了一礼,脸上泛着笑意,语气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和淡漠。
“陛下正在和几位大人议事,无暇召见娘娘。天不早了,娘娘请回吧。
另外,陛下有旨,日后无召,娘娘不可擅来御书房。”
说完,又是微微一礼,等萧婉昀回过神来时,只看到孙和泰返回御书房的背影。
萧婉昀的心彻底凉了,愣在原地良久。
“娘娘,咱们回去吧!…”
齐福儿向来皮实,这会儿都觉得很累了,她的小姐身娇体贵的,一定撑不住了。
“嗯,咱们走吧!…”
萧婉昀温柔又和缓地回道,看着很是平静,齐福儿这才放心了些。
回去的一路上,萧婉昀一直没说话,沉默得有些吓人。
齐福儿也不敢说话,难得安静地陪了那么久。
她倒不是怕乱说话会挨骂或挨罚,她只是从小跟着萧婉昀,对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
她的小姐可不像她这般聒噪多话,她自己很少有难过的事,偶尔不高兴找个人唠几句,便又没事人一般笑开了。
可她的小姐却并非如此,府上下人们都道小姐温婉娴静。
只有齐福儿最清楚,萧婉昀特别安静的时候,不是在思量事情,就是难过到了极点。
此时的安静,大概两者兼而有之。即便面上平静无波,齐福儿断不敢再胡乱说话惹她心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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