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对我露出狐疑的神色,“你去找他做什么?”
我抬起那条还能活动的胳膊,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个“切断”的动作,朝张医生露出阴惨惨的笑容。
“我要出去,永绝后患。”
张医生做不了我的主,只好把我扶到轮椅上坐下,提出全程陪同。
我疑惑第看着对方:“为什么?”
他用研讨学术难题的口吻道:“为了急救,另外提醒一句,杀人是犯法的。”
病房外的走廊,两侧各有一排铁椅。
南宫煜和沈延时各坐一边。
听到我出门的动静,这两人不约而同站起身,向我走来。
或许是因为等待了太久的缘故,他们的肢体动作都有些僵硬。
尤其是沈延时。
这人的两条腿就像是绞在了一起,靠近我的时候还踉跄了一步,差点一头栽倒在我的腿上。
张医生眼疾手快,拉着轮椅往后倒退了一大步距离。
沈延时差点当面出丑,但出人意料,他却并未当众发难,反而死死盯着我。
我没管他,先看向南宫煜。
南宫煜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他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紧抿成一线,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严肃与自责。
他大概把我受伤的责任归咎给了自己。
想到这里,我愤愤瞪了沈延时一眼,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这里惹人生厌。
沈延时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衣襟,仿佛要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看看你,在外面几天就惹出这么多麻烦,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早就和你说了,南宫煜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非不听,现在让人打了吧?”
我脑壳直痛。
南宫煜大概观察到了我紧皱的眉心,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牢牢占据了我的大部分视线。
“有什么想做的,告诉我,我帮你。”
沈延时十分不满,还想上手把他扯开,“你靠她这么近干什么,她之所以成这个样子,还是拜你所赐!”
黑白颠倒,倒打一耙。
我再也无法忍受,“蹭”等一下站起身,抬手往沈延时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因为身体的缘故,我这一下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但沈延时却像被无形的手死死钉在了原地,一手捂着刚才被打到的地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你闹够了没有?”我冷声呵斥。
沈延时像是没想到我会在南宫煜面前对他动手。
这无疑击毁了他的自尊和自信。
他当时捂着脸颊,另一只手指着我的鼻子,“曲盈盈,我早已给过你反悔的机会了。”
“是吗?”我不屑一笑,“是你自己后悔了吧。”
南宫煜想隔在我们两个中间,防止沈延时对我动手。
我朝他摇摇头,把他拉到我的身边。
这个举动,相当于画了一条界线分明的分割线。
我和南宫煜是一拨的,而沈延时才是那个“外人”!
沈延时眼中闪过屈辱的神色,“曲盈盈,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无声打量着他。
说句实话,这还是离婚之后,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他。
和之前相比,沈延时邋遢了不少,下巴处的胡茬只是草草清理过,表面还留着被刮胡刀划破的几道浅浅血痕。
他的头发无力地垂落在额前,发丝间夹杂着灰尘与油光,显然已许久未经打理,宛如一团废弃的鸟巢,杂乱无章。
至于他的西装,也有些不合身了,肩膀处略微有些松垮。
总体来讲,他离自己精心打造的霸总人设越来越远。
“看来我们离婚之后,你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我精准简洁评价道。
沈延时似乎想反驳,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让他看我绑着石膏的胳膊,“沈延时,真正害我的人不是南宫煜,明明是你!”
最后的四个字,我刻意加重了语气。
沈延时愣了一下。
他脑子不傻,自然想起了他紧抓着我胳膊不放的画面。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强装着镇定。
沈延时一直把双标这套玩得炉火纯青。
南宫煜误伤我,叫做居心叵测,他正面直接攻击我,叫做“不是故意的”。
我也懒得和他掰扯,只想让他赶紧死心。
“其实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我语气没有起伏,目光平静。
但沈延时却露出想要逃避的神色。
他大概也察觉出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身体硬成了一块钢板。
我继续说道:“你的日子过得不舒心,所以才想到了我,一个在你身边三年任劳任怨的保姆。”
其实这些话,我已经在脑海里想了千万遍。
但现在说出口,我却没了之前的愤懑,反而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我和你结婚之后,从来没让你自己洗过头发,也没让你自己刮过胡子。你身上的每一套西装,都是我精心挑选与搭配的,就连袜子的颜色,我也力求完美匹配。”
“你公司遇到难题,我把自己的设计无偿交给你,但你甚至都不愿意送我一套成品。你母亲刁难我,我事事忍让,从来没对你抱怨过半句。”
……
这些事情,沈延时真的看不到吗?
他眼睛不瞎,耳朵不聋,也没有人把他关在小黑屋里,让他不听不看。
他只是习以为常。
“你总是觉得我和你结婚别有所图,但我作为婚姻中的零过错方,离婚时没有带走你的一分财产。”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沈清宁吗?我已经把位置让出来了,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沈延时露出了仓皇的神色。
我知道我说的话起了作用,天时地利人和,他终于在我的逼问下看清了自己。
从来都是他对不起我,而不是我对不起他。
“这些话……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就算是这个时候,沈延时还想要把责任推给别人。
我反问:“你之前听得下去吗?”
如今他事业受挫,生活诸多不顺,这才想起我的种种好处。
如果沈延时还是意气风发,他大概只会觉得我神经错乱。
“就让我们彼此保留一丝尊严吧。”我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与决绝,“请你,别再打扰我的生活,好吗?”
说罢,我重新坐回轮椅,让张医生推着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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