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没时间了。
虽然很想去找小姨,但当下最首要的是找到丢失的东西。
再三犹豫下,她还是和男孩离开了,不过这次临走前她发了条消息给小姨,希望她可以先回去不要在路口等自己了。
等下就回家吧,如果可以希望和母亲好好解释下。
以后的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不能总是拘泥于过去不是吗?
“你快点,我等下还有事。”
男孩的催促声传来,他灵活极了,看起来极为熟悉附近的地形,只是几个闪身就快要看不见他的背影了。
“等一下!”露比按下信息发送键,赶紧追了上去。
他们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子,这里没有路灯也照不进光,在刚下完雨的阴天笼罩下阴暗一片。
最开始只是用走的,最后已经是飞奔而起,可就算是这样露比都险些没能追上男孩。
“你等等!你要上哪去?我有事要问你!”
以女子高中生的体力完全追不上这小子,她只能在这家伙身后大声呼喊,可男孩是铁了心不回应她。
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心底是颇为焦急的,本来就丢失了东西,现在连人也要跟丢了,可她并没有注意到两人早已脱离学校附近的范围,正在向旧村住宅的地方偏移。
这片区域和周围繁华的城市形成鲜明对比,是城市改造的遗留问题,由于改动和规划的成本太大,索性直接放弃不管了。
这里就成了这片区有名的三不管地带。
可因为靠近市中心房租低廉,这里也成了底层外乡务工人员的首选。
不过这样的代价就是人员流动极大,变得更加难以管理了。
三天两头就会出现治安问题,也是警察极为头疼的区域。
进入这里后露比下意识停滞在原地。
和光鲜亮丽的城市高楼比起来,这里就像是褪色了的老旧照片,白天大部分都出去打工了,倒是安静一片,很少有人出来走动。
过于寂静的氛围并没有让安全感增加,反倒更加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那里了。”
男孩站在那指着一间连大门都没有的旧楼单元。
他左手插在裤兜里攥着什么,眼神再次上下打量着露比一圈,仿佛在最后确认些东西,这才开口:“二单元的一楼左侧,他住在那里。”
“知道了,但是你跑的也太快了。”露比忍不住抱怨道,随后有些怀疑:“你没有骗我吧?”
男孩安静的看着她:“是他拿走的。”
行吧。
露比也看着他,之前这男孩不敢看自己,现在借着昏暗的光线,她总算能看清男孩的长相了。
总觉得有些奇怪的熟悉感…可又不知道哪里见过。
不过她也不怕,这里虽说不安全,周围小区都有监控,光天化日之下还会有人明目张胆的犯法不成?
那岂不是疯了。
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露比心下一横还是进了单元楼。
联想到回家后即将面对的暴风雨,这些都成了推着她前往未知领域的帮凶。
迫不得已,她只能这么做。
对其他孩子来说随手就能丢弃的东西,在她来看就是救命稻草,是绝不能失去的珍贵之物。
或许她生来就该如此狼狈。
来不及细想那么多,露比猛劲往里钻,这老楼不仅地面和墙壁都是水泥毛坯,就连感应灯都没有,只能摸黑前进。
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伸手敲响左侧房门,铁皮上传来的砰砰声几乎响彻楼栋。
连续敲过几次后,房门内终于有了些响动,很快她就感觉到有人趴在猫眼上正在往外看。
“你好。”
她提起嗓子冲里面喊道:“请问您有在xx中学附近捡到一张学生证吗?如果有,请问能否还给我?”
房内一声不响,好似刚才有人在只是她的错觉。
露比并不愿意放弃,她非常执着:“有人说看到你捡到了,请把它还给我,这对我非常重要。”
依旧是什么回应都没有。
可露比清楚,猫眼如果没有人在看的话是会有微小亮光投射出来,而现在却昏暗一片。
——有人在猫眼里一直向外看,可他不说话也不离开。
这行为太反常了。
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管是什么情况她都不该继续待在这里了,这家人说不定是有精神疾病的患者,那是她招惹不起的。
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两步,露比却发现自己撞到了另一具肉体上!
“?!”
她猛的回过头,发现站在她后面的正是那个给她指路的小孩。
而这时房门也打开了,伴随着弹簧生锈的吱嘎声,那扇门开启抓挠着露比发麻的神经,令她背后生寒。
有人从门内探出了身子,她甚至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爸爸。”那孩子开口了,说出的话打了露比当头一棒。
男孩掏出兜里攥成一团皱巴巴的照片,仔细展开后笃定的指着她:“我看过了,就是她没错。”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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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男人的沙哑嗓音响起,还伴随着浓烈的烟味。
“我以为那女的把你藏这么紧,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什么意思?
她听到自己心脏在砰砰跳动,却没法顺畅的呼吸,张开的嘴只能徒劳的试图换气。
冷汗已经将后背浸透,轻微刺痛她的皮肤。
完了。
心底这样想着,露比僵硬的转过头。
——完了。
这是她最后的想法,也是对自己结局的最终宣判。
……………
“怎么回事,电话打不通啊……”
拎着蛋糕盒的女人轻声嘀咕着,周身充斥着担心和焦急,只能站在原地一遍遍拨通手里的号码。
李月正在给自己的外甥女打电话,她们约好了要在今天一起度过生日。
外甥女很开心,这是她头一次感受到小姑娘这么轻快的语气,这让她也跟着高兴起来。
这里实在太吵了,李月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陆续过往的这些孩子们身上,生怕错过了她要接的人。
可是已经是放学半小时了,学校里出来的孩子都陆续减少,但就是看不到她外甥女的身影。
李月开始感受到不安。
她掏出手机想拨打电话,这才发现之前未收录的消息。
正是她外甥女发来的。
【抱歉小姨:我今天有些急事要处理,等下会直接回家,本想和你一起,但今天实在不行,我们下次再约吧。】
从中摸清大概是怎么回事的李月怒由心中起,她拨通了那孩子母亲的电话。
果不其然被对方直接挂断。
李月又打了过去,再次被对方挂掉,她一遍遍打,直到把对方烦的不行选择接通电话为止。
【李月你脑子有病就去治!没事别来烦我!】
“是你和孩子说了不让她跟我出来,还威胁让她立马回家是吗?”
虽说是询问的话,李月却用笃定的口气,这显然惹毛了对面的女人。
【那怎么了?我的孩子我想怎样就怎样!打死都跟你没关系!少来掺和我家的事。】
李月简直要气笑了,她实在搞不懂自己的姐姐怎么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曾经步入云霄后跌入泥潭就这么令她难以接受吗?
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如此简单的道理她的姐姐永远不明白,从始至终都在抱怨自身的不公。
抱怨所有人对她不好,诸事都不能如她的意,并以此借机把怨气撒到最亲近的人身上。
孩子是不能违抗父母的,他们自身的条件不允许。
这便是权利的滋味,能让身处底层的平庸之人为之上头。
“你赶紧把孩子叫出来,我等下会开车到你家楼下。”
懒得跟她掰扯,李月干脆给她放了话:“如果孩子不出现,我就闹得你们小区人尽皆知,让你丢尽脸。”
【你在说什么?她就没回家。】
“什么?”这让李月感到意外:“这都半个小时了,她坐校车也就十五分钟,你说她到现在没回家?”
【不知道,关我什么事。】
“你还是妈吗?!”
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李月气愤的大喊:“孩子去哪了你不管不问,还要求她必须对你唯命是从,你真不是个东西!”
对面的女人气急反驳:【李月,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的?!你算哪根葱!】
“如果不是你半路把她叫回去,我本来可以带孩子好好度过今天!”
【我这分明是在保护她!你就知道没事瞎掺和!她今天不能出门你知不知道!?】女人听起来气急了,最真实的想法伴随怒骂脱口而出。
可很快她察觉到了自己说走嘴,话语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电话被粗暴的挂断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被突如其来的话搞得晕头转向,李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何都抓不到头绪的她焦急的踩着高跟鞋原地来回转圈。
直到看到正在清理垃圾箱的环卫大娘,李月急忙上去搭话:“大婶、请问您有没有大概这么高的一个女孩?今年上高三。”
“哎哟,你这话问的,放学路口这么多孩子不都这样吗。”
这话说的倒没错,这条路段上学放学来往这么多学生,穿的还都是学校制服,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就在李月一筹莫展时,环卫大娘倒是先冲她唠叨起来:“你说现在的孩子也是太不懂事了,这垃圾翻得到处都是,我骂她她还跑了。”
大娘平时自说自话多了,没等李月反应就自顾自说下去:“我看还是个挺干净利索的小姑娘,怎么就干这种事。”
“长得蛮漂亮,就是身上衣服穿的挺旧的,看来也是家教不好。”
“你说什么?”李月回过味来,追问道:“你说她的衣服穿的很旧?”
这所中学是市重点高中,又在富人区中心位置,大多数孩子非富即贵,如果不是她外甥女成绩好加上优等生补助根本上不来这里。
说衣着陈旧这种特征,大概率就是她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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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她往哪里去了?!”
“哎哟,这可记不太清,应该是往那边的小巷子去了。”
大娘刚估摸着指了个方向,李月便顾不得其他赶紧追了过去。
她边跑边给警察拨打电话,把情况告知了对方,得到警局很快就会赶来的承诺了。
“请您就待在原地不要动,我们会派人手过来去附近调查。”警察非常恪尽职守,明白当事人的心境所以特地嘱咐。
“我们明白您很担心,但请不要轻举妄动。”
话虽是这么说,可李月终究是按耐不住,在原地多待一秒对这个女人来讲都是煎熬。
她到底没有听警察的话,咬牙心下一横,追进了胡同。
……………
露比是被金属剐蹭时发出的刺耳声吵醒的。
她的头部从后方遭受了重击,使得她当场失去知觉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只感受到一阵阵耳鸣,后脑还传来剧烈的疼痛。
不断有湿润的感觉流过头皮,感觉痒痒的,应该是流血了。
以现在大脑还能思考来看,出血量应该不多,还不至于失血过多而亡,可她完全没办法因此庆幸。
因为附近的环境令她感到陌生又害怕。
她被五花大绑在浴室,脸颊贴着脏兮兮的瓷砖,周围墙壁上皆是被水锈浸染的锈红色痕迹。
灯泡过于陈旧了,透出来的昏黄色灯光没能照亮室内,反而让物体间的界限更加暧昧不明。
这明明是旧宅区的老房子,这家人却反常的把室内三分之二的区域都改成了一间大浴室。
这导致屋内其他地方狭窄不堪。
浴室的门没关,她透过门口能看到狭窄幽暗的过道,只是她并不知道那里通往何处。
“咯啦、咯啦。”
其他房间传来的锐器摩擦声还在继续,每一下都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甚至还听到了轻微的哼唱声。
那人神经质的念叨着:“十点…这个吉利,就十点吧、晚上十点。”
紧张到汗水混着血液流淌进眼睛里,刺得她生疼。
更为可笑的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学生证就好像嘲笑她那般都在她眼前,油性笔划掉的照片和名字看起来都是那么可怜。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
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就算人生过的颠沛流离又狼狈无比,她也想要继续活下去。
想要尝试却从未感受过的东西太多了,她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本能求生的欲望迫使她拼命挣扎,眼看着室外的阳光逐渐暗下去,露比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争分夺秒。
努力挣扎着扭动身躯,她终于从宽大的麻绳下挣脱出了一只手掌,仅凭两只手指从裙兜里夹出一条折叠眉刀,在掰开刀刃后她开始拼命切割手腕上的绳子。
还好的是这绳子质量不太好,经过一段时间不懈努力,真被她从后面割断。
屏住呼吸确定没人过来,露比赶忙挣脱了身上其余的绳子。
她一边解救自己一边脑内飞速思考。
这地方处于偏半地下的室内,从狭窄的窗口能看到外部地面,刚才从她进来的地方看过,四周白天很少有人来。
但是等到晚上她大概率要没命了!
现在她手无缚鸡之力,是真正意义上的女子高中生,对方到底有几个人她根本就不清楚,更不用说一个成年男子完全可以控制住她。
——如果能有人注意到这里就好了。
对了、对了!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露比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掏出衣兜里备用的油性笔,捡起地上的学生证垫在腿上。
她摸遍了全身上下,终于找到张能写字的纸。
——正是她多年都戴在身上的唯一一张全家福。
这照片早就成了笑话,可也是她这么些年死活无法走出的阴霾。
想要幸福圆满的家庭,想要冲她笑着的父母,想要属于自己的人生,这是构成露比活下去的执念所在。
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无论用什么办法去实现,在心愿未尽时她必定死不瞑目。
神啊、救救我吧。
以拥抱自己的姿势,少女紧搂着肩膀迫使哭声被压抑下来,她边咬着嘴唇边奋笔疾书,把记住的单元和门牌号都写在了上面。
最后,她在极度惊恐下歪歪扭扭的写下求助的话,把写满求助信息的照片夹在学生证里,找到机会就抛出去。
只要有人路过能被发现说不定就有救了。
而做到这些,首先她要穿过这条狭窄的走廊,还要经过那男人所在房间的门口。
可现在她必须这么做,已经由不得她犹豫了。
再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在恐惧下露比的双腿都在无力的打颤,她强撑着身体走到门口,磨刀的声音也愈发清晰起来。
血还在顺着脖子滴落,她背靠粗糙的墙面屏住呼吸。
面前就是出去的大门,只要能到达那里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这种老式门锁都是扳开就行,对方绝对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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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不拼一把必死无疑,虽然很不想,她还是蹲在地上朝着男人的屋里探出一点头。
她的运气不错,男人是背着她的。
屋里的人高大肥硕,剃着光头,身上还穿着油腻腻的围裙和灰色半袖,鼓捣着手里的东西。
这屋子里充满腐臭的酸味,密密麻麻的钩子整齐的吊在屋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女人的照片。
旁边的收音机时不时传来掺杂电流的天气预报。
就在露比想悄悄跨过门口去往房屋玄关的大门处时,屋内的那满墙的女人照片再度吸引她的注意。
因为她赫然发现,其他照片都是黑白的,只有最中间那个女人的相片是彩色,还比周围的都大了一倍不止。
最为致命的是,中间那个女人令她熟悉无比。
——正是她的母亲。
虽说照片上的模样要年轻不少,可露比根本不会认错自己的母亲。
“你觉得那张照片好看吗?”有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男人摩搓利器的动作也跟着戛然而止。
“我也觉得她好看,这张照片是妈妈年轻时爸爸拍给她的,我最喜欢这张了。”
男孩熟稔的来到她身边,仔细欣赏着相片中的女人,眼中流露出与外表截然相反的成熟姿态。
不对。
露比这才恍然醒悟,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男孩,这个人比他看起来的实际年龄要大上很多!
察觉到露比的错愕不已,男孩反倒和蔼可亲的冲她微笑。
“说来我们也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不如你叫我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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