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诗醒了,细密的汗与猛然抬头都证明少年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在一座船上被一团光球吞噬。
窗外是不大的雨和灰蒙蒙的天,稀薄的水痕汇集成点从一处坠下,滴到窗外一只黑色的鸟儿。像是乌鸦,揉着眼睛的姚诗往外望去,一点黑墨翱翔在天际间。
天气有些差,梦有些惊悚,可姚诗心情还不错,今天对男孩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生日,姚诗的生日。很难想象姚诗从过去偷渡过来还能想着自己的生日,但总该有一个这样的日子,可以让男孩在病痛的折磨下有些笑颜。这是姚诗来到南城第一个生日,虽然来学校参加校庆的时候下了点小雨,但想到早上收到的那张很有白歌风格的贺卡一类的事物,姚诗还是很开心的。当然也不止一张贺卡,白歌在比较好的一家店里给姚诗安排了一个生日宴,也邀请了姚诗新学期认识的几个好朋友。
礼物和蛋糕过去倒是也有,但在病房里就着消毒水就变了味道。现在的姚诗健健康康,这样一个日子对姚诗来说可能比以往十几年都开心。今天先去校庆,校庆完一起吃个饭。
平淡吗,可能吧,像张扬上次吃饭那个架势实在是令人咋舌,但对姚诗来说这些就很棒了,有朋友来和自己一起庆祝倒是件奢侈的事,希望今天不要出什么岔子。
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拍了拍桌子,宣布校庆正常进行时,姚诗甚至都想鼓掌,而下一刻立马望向教室最后方,那是自己要表演的乐器。毕竟是自己的朋友都在的乐器表演,姚诗当然也要分一杯羹,种种乐器姚诗可能对小提琴还有些天赋,甚至说以前在病房里,少年弹过几次,后来举不起来对自己瘦弱的肩那过于重的琴就此罢了,而如今每天傍晚,又再次感受到熟悉的重量,闻到那松香,姚诗也是很努力的不拖大家后腿。
而今日,终于可以上台表演,少年多少是有些紧张的,与人群分隔,姚诗跟着几人来到了礼堂的后厅,在这里进行最后的排练。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姚诗几人也是如此,班长和张扬在调试他们的鼓,姚诗和谢馨然则是在调试弓与琴,安安,她在钢琴前不知在思索什么,一动不动的坐在哪里。
“怎么样。”谢馨然拿手拍了拍姚诗还有些发抖的肩膀。
“嗯……有点紧张。”姚诗点点头,看着同样拿着琴盒的谢馨然,平时姚诗很多东西都是跟在女孩后边学习,现在,少年有些怯了。
“你就当成平时排练,台下一个人都没有那种就行。实在不行咱俩一块上嘛,你就按我节奏来。”女孩随意的拍了拍自己胸口,姚诗很识趣的把视线移向别处,然后使劲点头。
姚诗此刻突然被另一个女孩吸引住了视线,穿着白色裙子的安安独自坐在钢琴前,就那一瞬间,她停滞住了,姚诗也停滞住了,周围的一切变得极为缓慢,呼吸似乎都因时间的黏滞变得困难。
姚诗看着她,在钢琴前,背后是高耸的,巨大的红色幕布,不知为何,姚诗突然眼角有些酸涩,可从起始到现在,姚诗除了有点紧张以外都是很开心的,这一瞬间莫名的悲伤就感染了姚诗的情绪,看着她盛装出席又憔悴不堪的样子,只觉得她有些孤独。
“噔。”
她动了,下一刻她手下的琴键也动了一下,一个单独的,孤独的音符,从她面前那架黑色古朴的钢琴中传出。
紧接着是下一个,再一个,接连不断的音符链接,变成乐理,她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可,有些僵硬,不知道是不是姚诗的盯得太久了的错觉——
她背后仿佛有一个刻印在幕布上的巨大虚影,在操纵着一袭白衣,如同玩偶的她进行乐理的锻造,平静的乐到激昂的曲,一切都在她的手中变幻,每个音调的变化变随着她手中黑白琴键的操纵,一切的动作都有条不紊,一切的节奏,情绪都在崩坏。
最后一簇高潮,她的手指快到姚诗已经看不清,在那之后,便是乐的谢幕,给人以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留下不知何来的空虚。
被吸引的不只是姚诗,在后台排练的很多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也包括立着琴盒的谢馨然,女孩看着安安,又把头转向姚诗。
“你知道她为什么今天一定要来吗。”
姚诗摇头。
“这是她的梦想,也是她的天赋,还是她对她命运的反抗。”
“她只是一个病重的女孩。”
“也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谢馨然将琴放到一边,独自跳到一个桌子上,轻轻摆动着穿着黑色裙子黑色鞋子的小腿,上边星星点点的坠饰吸着少年的眼睛。
“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女孩故作深沉状停止,姚诗看着她那黑色的下摆,想到了今天看到的那只黑色的乌鸦,不知道为什么,姚诗总会想到那掠过的黑影。
听到音乐停止的女孩,转头看了一眼发呆的姚诗,给了姚诗一个脑瓜崩。
“你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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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开始了。”
“哦。”
听着外边的声音,姚诗揉着脑袋跟着前边拎着琴的谢馨然,向着刚刚停息的钢琴靠拢。
似乎还沉浸刚刚的节奏里,安安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冷冰冰的,姚诗也没在意,也不必在意,自己只要学着谢馨然的动作顺利完成这场表演就好。
只是,还是那只鸟儿扰着姚诗的思绪,尤其是当一身黑的谢馨然独自站在后厅上那个很小的舞台上,姚诗竟觉得她像一只在囚笼中的乌鸦,不能再翱翔于天际,只永远的被囚禁在那,在舞台上,在笼子里。
她的笑容,她的欢颜将永远定格。
前与后,背后的白色衣裙的少女,手指微动,好似操控着台上的谢馨然。
姚诗甚至看到了谢馨然身边涌出的黑。
“谢馨然。”隔着张扬安安几人,姚诗喊出了谢馨然的名字,而后周边的目光都转向这里。
少年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可不知为何,在那一刻,似乎太过熟练的缘故,少年下意识就喊出了谢馨然的名字。
“怎么了。”台上的女孩很自然的问道,没有一点奇怪,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向自己,似乎奇怪的只有自己。
“没,没什么……我,上个洗手间。”姚诗小声对着离自己最近的张扬说着,张扬还没来得及答应,发现姚诗朝着与洗手间相反的方向跑去。
姚诗立马就这样沿着后厅的门离开了,外边是礼堂的舞台,高处是观众席,没人在意一个影子离开这场馆外,同时影子也没在意观众席的人神情已经不对。
姚诗在出了礼堂之后,就感觉开始头痛,就好像从中间被撕裂一样,有什么东西在切割着自己,是自己吗,姚诗看着眼前扭曲的世界,惊惧瞬间遍布全身,姚诗抵着痛苦,将身子送回礼堂,这种痛感才缓缓消失,甚至消失的只是剧烈的,还留存着细密的,细微的痛感遍布整个头皮。
“不对劲。”姚诗第一反应就是不对劲,看着终于有些人注意到自己,但传来的目光不是好奇与惊讶,而是冰冷的注视,姚诗就觉得今天真是遇上问题了。
一切,一切都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潮湿的器皿之中,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再次将少年包围,姚诗继续回来,拉开门,走上楼梯,无视背后熟悉姚诗人的呼喊声,进了那在姚诗视野里已经是惨白色灯光的厕所。
“噗,呸呸。”姚诗捧起一把水,搓着自己的脸,身上的薄衫已经起了汗,将衣服浸透,血红的眼球,深沉的黑眼圈,看着镜子里短短几刻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自己,姚诗此刻反倒是逐渐冷静下了,沸腾的血与破败的身躯,瘦小的躯体里那颗泵动的红色血块让姚诗的思维无比清晰。
自己是接触过那些东西的,甚至从他们手里逃出过,尽管姚诗并没有再次接触,选择了当个普通人,可那些东西就和那个医生说的一样,没人能跑的掉。
“我该怎么办呢。”姚诗望着卫生间的窗外,黑压压的天空压着被黑淹没的雨,进了礼堂时,雨就开始变大了。
电话,电话按道理来说此时应该没有信号,看姚诗打开电话却发现一连串的未接电话还有消息。
来源全都是白歌,那个姚诗熟与不熟的女人,毕竟她总是神出鬼没,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可她又在关心自己的生活。
手机里的短信清一色的四个字:离开学校。
现在,姚诗把手放到了拨打键上,心中默念不要出什么岔子,而电话被接通了,另一头,不是白歌,没有任何声音,正当姚诗觉得有些奇怪之时,乐声从电话里传出,姚诗不记得自己听过这个音乐,可又有莫名的熟悉感。
不对,不是音乐,像是朗诵祈祷一样的,和神话有关?还是和宗教有关,姚诗只能简单的声音似乎是由无数的声音组合,姚诗只能从里边分辨出四个字,安洁莉卡。
此路不通,姚诗换了一路,又回到了那个人数已经少了不少的后厅,姚诗眺望过去,谢馨然几人都不见了。
“大概是已经开始表演了吧。”姚诗捂住额头,毕竟可是自己主动离开了,但好在自己这种划水角色应该不影响他们吧。
悄悄地,少年离开了后厅,沿着边缘上了观众席,台上正好是几人的表演,前边的鼓乐已经停息,现在是两个琴的合奏,钢与弦琴。
乐还是那个音阶,由平缓迈向急促,谢馨然在前,平静的笑颜,而安安在后,也是平静的笑颜,淡淡的微笑与渐起的乐似乎已经宣告了这个节目的成功。
可姚诗突然感觉这营业式的微笑有些冷了。
那熟悉的乐,伴随着背后那生涩的颂词在耳畔响起,就和自己刚刚在电话里听到的一样。
姚诗,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这些究竟有什么联系,在一颗,姚诗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左脸湿了,是雨吗,浓烈的血腥味让姚诗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姚诗闻着铁锈的味道转过脸去,看到一个爆开的头颅,在离自己不远处,上边是一颗小小的肉芽。
同时,绚丽的火花在舞台上盛开,为最后的颂歌打着节拍,一切都定格在女孩最后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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