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整。
被乌云笼罩的城市上头那些的阴霾开始消散,尽管消散之后还是夜,就好像笼子里的鸟还不如挣开了盖住自己的那层黑色幕布,看到外边的世界还带着一层铁笼。
可雨还是散了,来的时候轰轰烈烈,走的时候,带走了干冷的天,带走了能划破天穹的闪鸣,留下了一滴一滴,沿着被青苔覆盖的砖缝流淌的雨滴,和夹杂着泥土气息的冷湿空气。
姚诗和谢馨然两个影子,在无人的马路上,沿着路边,并排行在路灯之下,灯影形成的淡淡白光被遗留的雨水破碎,四面而来的冷风掠夺着两人身上仅存的热量,看着被淋湿半边的谢馨然,姚诗想把自己的外套给她,可自己那间破冲锋衣也已经湿透,还沾满自己的血液
所幸不只这盏唯一没被损坏的灯下那一簇光。前方不远处,一个破旧的招牌在自己下方的小室里散发的白光下,显着淡淡的金色,在这样一个湿冷的环境下,给人带来些许温度,是光线的原因,也或许是即将能吃点东西的希冀。
“吃点东西?”
另一边没有声音,只有一个努力移动自己那发抖的躯壳的声音。
姚诗把目光移向谢馨然,她正在把自己蜷缩在那个不太厚实的羽绒服里,她冷得发抖,肯定也有些饥饿的原因,根本还是并不适应,一个人长期封闭在一个地方的不适应。姚诗知道自己多问一句便是拷打她一遍,便先一步向前,抓住了她的胳膊,扶住了她难以移动的身躯。
“好。”
她终于说话了,尽管很小声,但姚诗知道这是进步,此前在那个小院里还没看出来她的心理创伤很严重,现在倒是能看出那群人对谢馨然造成的伤害之大。
威胁,暴戾能让人处在恐惧之中,幽闭,缄默的环境也能摧毁人心里的防线。
当然,也或许只是她饿了。
姚诗看着前方仅存的一家店铺,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把兜里的东西掏干净,顺手扔进周遭的垃圾桶里。
穿着黑色短袖的姚诗率先迈进那个小店里,脸上的狼狈和自己身后更加狼狈的谢馨然让少年有些难堪。
姚诗满打满算也才十八,十九,可能还未成年,然后人生最好的几年都是在床上度过,姚诗也从有些开朗的性格变得孤僻,不合群,只会说些烂话,但父母不在是既定的事实,闷油瓶的性格在以后养成也不是不可能,但姚诗真的是闷油瓶吗,也不是,在生活中,他很有礼貌,也只有礼貌,一种距离感在和他相处的时候就会产生,这也不怪姚诗,去到南城一中也是最后的一年,本来就在一个割裂的环境,再养成一个割裂的性格。
让姚诗砍砍怪还行,毕竟把刀塞在别人的嘴巴里别人就说不出话了,而现在姚诗看着那个还在忙碌的男人,自己反而成了被刀塞进嘴里的哪一个,不知道如何开口。
“现在能买东西吗?”
想想老谢,她还没有进来,比起自己来说,她的不合群可能更加久远,毕竟这是班里唯一一个只有自己一人一张桌子的人,尽管她不在乎,或者早已习惯,可谢馨然的条件本身就是个在学生时代非常优秀的人,漂亮,学习好,有些清冷,这在班里简直校花模板,姚诗思来想去,可能她把有些清冷演成了有些神经质。她是比自己更加社恐的,姚诗也不可能让现在如此憔悴的她再受什么刺激,便自己向前去。
问问人家有什么吃,真不难,顾客买东西食客吃饭,天经地义,只不过时间奇怪了点,服装奇怪了点,人奇怪了点。
“小兄弟,吃啥。”
好在那个看上去和蔼的胖厨师并没有多说些让姚诗难堪的话,提出让姚诗难堪的问题。
“两万馄饨,四笼包子。”
“好嘞。”
姚诗视线移向菜单,却不经意的把眼神瞟到菜单下那件新装的羽绒服。
款式不中要,大小合适,适合把谢馨然身上那件已经湿了半边的衣服换下去。
“老板,你这衣服卖么。”
姚诗眼神难得带一份渴求,可胖厨师只是摇摇头,“不卖,不卖。那是买给我女……”
老板的话停滞在了像只小猫的谢馨然踏入店里,姚诗点的餐从来不是一人餐,而老板看着姚诗有些无奈有些复杂的眼神把说了一半的话咽回去了。
这个时间,这个雨夜刚刚结束之后,两个落魄的人总是可怜的。不只是谢馨然像只受惊的小猫,姚诗也像只在小猫旁既要汪汪叫吓退别人,又要装可怜乞讨些东西的小狗。
老板看着姚诗把他扯进了女孩一眼看不见的地方,姚诗也心领神会的把沾了水的钱币全塞给了老板,老板也没在意钱币的多少,只是拍了拍姚诗的肩膀,叹了口气。
姚诗也陪一口,今夜,今天或者已经是明天,已经太累了。
这是男人的默契,姚诗不愧这份默契,钱是在上次那个梦里,姚诗养成了防止任务出意外没法使用手机带的,而姚诗还算一个在生活中比较谨慎的人,同时也是无法用自己的社交能力来赊账的人,所以姚诗给的钱币很多,在老板还以为是低面额的时候,就出去了,等着老板将那些食物很快的送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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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老板看到将那一卷卷纸币,想追出去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剩了两个空碗,和消失的包子。
实际上并不是两个人吃的快,而是姚诗想到了当时在那个院子里听到的动静,尽管是开到那个摩托车报废,可姚诗并不能确定它们消失了,再者就是在这样的光下,谢馨然无法吃东西。
这个店太冷了还是食物不好吃,都不是。可谢馨然只只是喝了一口馄饨汤那种反胃的感觉迫使她要呕吐出来,也幸得女孩没有干呕出来,而是努力将自己的不适缓解,不然那个老板听见了说什么也要出来和姚诗聊聊。
谢馨然现在不适合吃东西,或者说她还不适应这么正常的环境。
“走?”
“好。”
谢馨然抬起头看了姚诗一眼,眼里情绪复杂,悲伤难过的意味都有,但是姚诗懂,她是为了自己的麻烦而不好意思。
可这怪她吗,怪的是自己这些有能力的人,最应该怪的是自己,身为她的朋友却有能力的人。
姚诗便自己将灼热的汤喝完,打包了包子出来了。
看着谢馨然在前边穿着新的羽绒服,在夜里的路边上啃着包子,姚诗有些心疼。
似乎是感受到姚诗的目光,她突然转过头。
“不怪你。是我自己一直做那个梦。”她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很努力,又强忍着自己不哭出来。
“从一开始,我就梦见了那个怪物出现在我母亲的尸体上,他看着我,居高临下,我看着他,看着她将妈妈带走。”似乎又是这种氛围,又是在这个地方,姚诗同样想起在一个夜,自己遇见她,那时候的她也在很冷很冷的天里顾影自怜。
“别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姚诗靠向女孩,轻轻的拍着她的肩,暗搓搓的想着他妈的诸葛泽希望你的逆模因疗法能有用。
“能抱一下我吗。”
不知何时眼里噙满泪水的女孩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少年,少年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的女孩,想选择拒绝,可又不忍心选择拒绝,自己已经拒绝她很多次了,很多次。
那是不是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面前的是自己。
就在姚诗点头之前,她突然闭上眼说了句。
“我们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吗。”
姚诗点点头。
“你是要消除我的记忆吗?我一直反复做梦,好像梦见了很多从未经历过得事。”
姚诗怔住了,却再次点点头。
两人之间的氛围如果说之前还能有些温存,现在则是变得有些尴尬,姚诗偷偷的向后挪了些位置,却僵住了,或许是为自己的答案有些惭愧?
“为我好?”她再次睁开眼,眼里充满了狐疑。
“可以让你摆脱那些梦。”
“没有用的。我自从和你在那个公路那次之后,各种各样的怪物都会跑到我的梦里开会,我感觉我逃不掉了。”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真的会有吗?”
“一定会有的。”
还在惊奇她是怎么想起这些事的姚诗,突然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来自本能的想后退,可是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该死,该死,那种熟悉的感觉又要来了嘛,姚诗近日第一次感到了害怕,这种陌生又让人兴奋的情绪在此刻被点燃。
那些视频,洗脑,姚诗觉得有些什么线索串联起来了,同时也想起人在将死的时候大脑总会转的很快,毕竟侦探小说里,倒霉鬼总是在死前明白一切。
可姚诗没有想到,那些梦里,自己总是,总是奋不顾身的去救她。她也没有掏出一把背叛的刀刺向自己,只是轻轻的抱了一下自己。
姚诗心跳的很快,她身上——
满是包子的香味。
“走吧。”姚诗看着她上一秒还陷在梦魇里,下一刻主动离开接受自己命运时时的坚强背影,内心有些复杂,有些东西正在失控,这场雨就是预兆,自己还是谢馨然?
而当姚诗推开那扇满是血污的门,那处战斗留下的残垣让姚诗意识到诸葛泽已经失控。
当姚诗再次给腕表充上电时,却发现整个频道毫无信号时姚诗意识到统辖局在失控。
当姚诗和谢馨然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暴雨再次复燃,姚诗意识到,
这座城市在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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