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诗坐在走廊旁,低着头玩手机。
走廊没开灯,也没什么光线透进这个闷热的囚笼,夏日的午后格外闷热,姚诗只感觉面前屏幕的光晕晃着自己的双眼。
周边的人来来往往,匆匆经过姚诗身边,但没有人说话和交流,只有一股闷热的风掠过,无形的压抑感弥漫在四周。
似乎在这种氛围下,多说一句话对身体都是极大的负担。
姚诗有些乏倦,只有房间内时不时传来两个女孩们略微欢快的交流声,姚诗还保持一分精神。
明明刚才老谢还在生病房里的另一个女孩的气。结果班长和一群女生走了,老谢又偷偷进去和女孩聊得这么欢。
不禁让姚诗感叹,女孩子的友谊有些奇怪,或者病房里的女孩可能对老谢真的很重要。
一旁的病房门突然探出一个女孩的头,令还在腹诽老谢的姚诗吓了一跳。
紧接着,跟在老谢后边的,是一个瘦小的,脸很苍白的女孩。
“走啦,走啦,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老谢话是这么说,满眼都在女孩身上,小心翼翼,生怕孩子碰着磕着。
姚诗点点头,拖着写满了“懒”字的身体跟上有些兴奋的两人。
但是医院除了看看有没有漂亮黑丝护士姐姐以外,真的还有其他乐趣吗。
抛开这个疑问,那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很快引起姚诗的注意,皮肤过于白皙,身子瘦弱,嘴唇苍白,头发很柔很干净,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应该是刚刚洗过,样貌如果不是常年住院的话应该很漂亮,不愧是老谢喜欢的。
住院影响了容貌的事并不少见,以前常年住院的自己应该也差不多,病恹恹的,说不出帅还是丑,大概只有一个成语形容,弱不禁风。
而现在自己病好了,甚至成为非凡者,也不免受之前影响,倒是比其他男生矮一点,瘦一点。
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找找长高变壮的办法,姚诗来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刚才自己是从通往天台的那端上下楼,这一端则是布满落灰,没什么人来过的样子。
光线也越来越暗,这么大的医院这个地方却没有什么窗户。
看着已经在门口等着的两个女孩,姚诗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当电灯泡,女孩子之间万一有什么橘色的发生或者奇怪的话题,自己是不是不在场比较好。
老谢先开口“这是安安。”老谢指了指一旁面色有些发红的姑娘,姚诗知道这是久病在床长期不运动,一运动有些不良反应的情况。
“安姑娘好。”姚诗摆了摆手,都是学生,也不用握手什么的。
“你叫,姚诗对吧。”女孩蹲在漆黑色门的一旁,看着一旁的老谢。“馨然说起过你,她说你还欠她一百块的零食。”
“啊,哈哈。”姚诗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内心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老谢新型的催账方式。
“姚诗同学这么诚实守信的好学生,肯定会还的,先帮我们开门吧。”
诚实守信的好学生?你卖假条,我买假条,咱俩上课天天睡觉,还睡得靠在一起的桌子,哪里看得出诚实守信。
姚诗听见老谢这有礼貌的发言,直接疑惑,还是说自己情商低,看不懂人家高情商的催债方式。
想是这么想,姚诗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帮两位姑娘开门,不过黑色的一小扇门倒是出姚诗意外的重,冰冷的触感也让姚诗有些疑惑。
铁板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门打开的一瞬间,有些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这是哪。”
“医院的储藏室吧,我也不清楚,不过这里边有钢琴。”老谢抢答。
钢琴,姚诗捕捉到了关键词,这应该就是几人此行的目的地。
姚诗环顾四周,整个储藏室蛮大的,光线也是十分的差,基本全凭远处一个小窗照进来的光,光落下的位置恰好是老谢口里的钢琴。
周围东西也是什么都有,过期的消毒水,废弃的病床,倒下的骨骼模型,各种各样奇怪的物件都落满了灰尘,不过比起楼下,这边算是凉快。
还是说,阴凉……姚诗盯着十分逼真的头骨,有些惊悚。
思考之间,一声琴响扰动了静谧的空厅。
一声,两声,坐在琴前的少女试探着这座不知新还是老的机器。
长期住院的话,大概已经生疏了吧,不过这也应该不是两人第一次来。接下来熟练的曲调驳斥了姚诗的想法。
舒缓,宁静的练习曲响起,钢琴并没有损坏和音色问题,女孩谈起琴也没有生疏。
琴响回荡在有些空荡的黑里,吸引着两人的注意。
“很厉害吧。”刚才不见的老谢,拿着什么物件走向姚诗。
“也许吧,挺好听的”女孩弹奏简单的曲调确实不错,但是到达厉害的程度应该还有段距离。
能感受到老谢开始有些生气,姚诗立马改了口气。“对于一个常年在医院里的孩子,确实很厉害。”
“事实上,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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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望向较远处的女孩。或多或少都对女孩所处的囚笼有些感觉。
在庞大,充斥黑暗的储藏室那唯一的窗前,女孩静静地弹着琴,不在乎来自上方的几束光落下,将琴键与手指染成赤金色。
或许女孩心有希望,即使在暗的囚笼里也不在乎几束光的出现,也不在乎身上的枷锁。
“其实我俩还有林欣以前都是很好的朋友。”
“后来发生了点意外,导致现在这样。”
“林欣其实人也不坏。”
穿着紫色裙子的女孩一边自顾自的说着,一边悄悄向女孩走去。
姚诗明白音乐和面前两人或者三人的友谊离不开关系,也多少抿出那个意外的后果,如同两个女孩般纯洁的友谊决裂,安安也因此住院。
那到底意外是什么呢,女孩们不愿意多说,自己也没必要问。
有些生疏的小提琴声伴着更激昂的琴声谱回应着姚诗的想法。
第几大调,命运交响曲,姚诗不知道两人合奏的是什么曲目,只能从有限的知识库里找到几个出现频率高的字眼。
光下的人在演奏,黑暗中的人在伴奏,音乐在逐渐激昂,升腾。恢弘,庞大的乐理冲击着姚诗的耳膜。
姚诗更觉得这是一场弥撒,充斥着悲伤意味的献祭,充斥着仪式感的献礼。
这是女孩们的答案吗?不屈,坚强,不向命运屈服。
姚诗晃晃脑袋,似乎自己的意识有些不清醒了。而内心的疑问也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这该是几个高中生会的,能弹奏出的曲目。
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座教堂,乐声就是弥撒的颂礼。
“安洁莉卡,安洁莉卡……”
“神圣的天使,将和平与希望带来人间……”
“安洁莉卡,安洁莉卡……”
阳光如腐旧的帝国般不愿屈就黑暗。
半轮旧日死死的卡在及地的岸线,不愿抵达深渊或是晨昏线的另一端。
最后的太阳凝视着最后的教堂,金灿的辉光照在高耸又肃穆的旧墙。
可光也失去颜色,没有圣洁光束的辉煌,只剩残败的光将教堂的影子拉得很长。
教堂周围沾染了衰败的气息,落叶之树,凋零之花,四起的雾霾,即使抬头望去,也仍被灾厄影响——暗黄的天空早已将所有的不洁笼罩,也将所有不幸与灾难融尽这个囚笼。
雨要下了,肃穆圣歌自囚笼中微弱的响起,希望暴雨来所有净化一切……
“安洁莉卡,安洁莉卡……”
“是什么将你污浊?”
“安洁莉卡,安洁莉卡”
轻声的呼唤,来自深渊,来自被遗忘之人,来自失落的灵魂。
最后的教堂,最后的牧师,迎着最后一扇完好无损的窗透进来最后的光,做着最后的弥撒。
光也将牧师的背影拉得很长,而牧师本人在自己狭长的影子面前,显得很瘦小。
台下的唯一的看客不是信徒,只是疲惫的旅者——瘦长的男子,头垂直的低下,身上黑色帽檐触及着,摩挲着风衣的衣领,似乎在休息。
还有最后的忏悔者,伴着一身伤痕,来进行忏悔。
“安洁莉卡,安洁莉卡……”
“灾厄于世间,你于何时将临?”
“安洁莉卡,安洁莉卡。”
教堂内极静,巨大,落满尘灰的门与地面碰撞,造成极其刺耳的嘶鸣,划破圣歌中的微弱呼唤。
忏悔者是一个男孩,显然并不强壮,身上有许多伤口,还留着鲜血,他几乎是靠着坚强意志将这副残破的躯体拖来此地。
“牧师,我想进行忏悔。”
忏悔者凝视着牧师,声音有些嘶哑,
牧师死死的盯着看客,眼中充满落寞。
看客似乎又无意的晃了一下头,随后继续进行沉休憩,缓解死一般的劳累感。
没有人说话,圣歌也已停滞。
只是血与尘的气息将教堂内的安静与腐朽冲乱。
“来吧”
牧师没有看忏悔者一眼,径直走进了身后的忏悔室。
牧师的离开,黯淡的光充斥着整片红毯,驱散了些许的腐朽气息。
“跟着我念”牧师的声音很冷,很平静,好像牧师这一刻正如自己所信仰的神般,担任着俯视世间,给予终生救赎的任务。
“我愿信仰伟大的神灵——”
“我愿……信仰……”
男孩声音十分颤抖,颤抖中透露着怀疑
“孩子,你并不信仰神是吗”
“是的。他……”
“为什么不试着去相信神灵呢,只有他们,只有安洁莉卡才能救赎我们。”
“我以前也是信仰神的,可是在父亲向我和和母亲施虐,在我杀死父亲的时候,神并没有拯救我也没有惩罚我。”
牧师背着身子,面向禁闭室的一侧,孩子望着牧师的背影,身后透来的光在如此幽闭的暗室显得更有生机,将破旧的衣服铺列灿灿的光。
“安洁莉卡,安洁莉卡……”
“人类犯下的罪恶值不值得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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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洁莉卡,安洁莉卡……”
“孩子,我们每个人都有罪……”
“我的母亲又有什么罪,因为嫁给我父亲那种人吗?”
“只要成为神虔诚的信徒,会得到救赎的”
“之前我去找骑士所,他们来找过我的父亲,可我父亲只花了几个银币就买到了赎罪卷。”
“这是神给予我们的试炼。”
“神父,这样的神真的值得信仰吗?”
“孩子,你是来忏悔的。”
“我真的需要忏悔吗?我,我只是不懂。
为什么父亲明明是战场上的英雄,回家后没有任何奖章,没有任何封赏,只能在家酗酒度日,打骂母亲。
为什么母亲被父亲打骂后,却总是哭,在我手刃了那个男人后,母亲伤痛欲绝。
为什么男人死了,我却并不——开心。”
“我知道了你的困惑,神也会知道的。”
孩子说完便晕厥了,倒在了高贵的教袍前。
牧师试了一下,发现只是过度悲伤加失血较多,便将这个悲惨的孩子抱回了教堂内的福音院。
“安洁莉卡,安洁莉卡……”
“神于何处,神于何方?”
“安洁莉卡,安洁莉卡……”
看客耳畔中的圣歌已经停息,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鸦鸣。
“我是你爹”
……
“叮叮。”姚诗从浮梦中惊醒,不知何时顺手揣在兜里的盖革计数器疯狂扰动。
教堂,牧师,风暴,船,储藏室,钢琴,梦驳杂着现实冲击着姚诗的视野。
眼前到底是储藏室还是教堂,摇摇晃晃的站立感又让姚诗回忆起时间停滞的那场风暴。
光下,光下,姚诗寻觅着关键的触点,也寻找着自己需要保护的目标。
可什么也没有,光下虽然仍是钢琴,但刚才演奏的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不对,背景那辉煌,庞大的圣乐仍在演奏。
姚诗还想继续寻找,可背后骨架的猛击,让黑色的甲胄瞬间覆盖全身进行抵挡。
盖格计数器还在疯狂的扰动,对姚诗来说,不论现在是幻境还是现实,战斗要来了。
生硬的挨下骷髅的一击,姚诗不知道那处有些碎裂,但只能顶着疼痛进行迅速有效的反击。
以甲胄延伸出的刃迅速将脆弱的骨架砍碎。
可是紧接着周围无数的骷髅又继续出现。
变身成甲胄的姚诗屠戮着简单的敌人,平静的储藏室已经变成了一个修罗场。
只是姚诗也看见了,所有的骨与不知谁的血在渐渐向一个方向汇集。
这对毒牙来说,是战斗与欲望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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