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便要动身了,离开南夷国。
不是回大武朝,而是去北羌国。因为,他,在那里。
今天的风有些大,刮得院中的琼花树胡乱摇摆。我站在房门屋檐下,望着北边的天空,想着何日才能到达北羌国,何时才能与他重逢。
“姐姐,今天天气有些凉,多穿些吧。”伊心上前为我披上斗篷,仔细系好了带子。
这时,秦岭淮从院门进来,“碧尘小姐,车马已经备好,可以启程了。”
我点了点头,回身看柳儿已收拾好了包袱,“你们去车里等我。”
毕竟在幽亲王府叨扰了许久,应该郑重地与姬天粤辞别,何况无思也在那里。
“属下陪您去。”秦岭淮似猜透我的想法,拱手道。从我决定去北羌国,秦岭淮便事事小心谨慎起来。
“不必。”我拒绝,自从知道他故意瞒着我那条消息后,我便一直与他赌着气。其实我知道他不过是听从主子吩咐罢了,此事赖不到他身上。主要是待会儿与姬天粤话别,有些事情还是不宜被秦岭淮知晓。
那日从琼花田野回来后,我放弃了追问秦岭淮,而是直接宣布我要离开南夷。除了伊心和柳儿感觉这个决定有些突然外,秦岭淮是百般阻止的,阻止的理由无非是未接到主子的命令。
等他的命令?那要到何年何月!
当初就不该放任他一人回去面对一切,如今知晓他亲赴战场,现在我怎堪安心待在千里之外。
“碧尘小姐若是在南夷待烦了,一定要离开,属下可以护送您到曲柳州萧炎萧刺史府上。”秦岭淮还不晓得我为何要离开,如是建议道。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只去北——羌——国。”
闻言,秦岭淮睁大了双眼。与我对视片刻,他心虚地低下头去,“主子是想等一切由他处理妥当后,再名正言顺地接您回京城......”
“所以,”我打断他,“四皇子除了命令你瞒着他出征的消息外,还命你千方百计地阻止我回京。但——”
秦岭淮抬头,眉头皱在了一块儿。
我挑眉,继续说道:“但,他只说不让我回京城,又没说不让我去北羌国。”
“这......主子是没交代,但他怎会想到您会直接去北羌国。”
“既然这样,那我去了北羌国,你也不算违抗了命令。如果到时他非要治你的罪,我便以死相逼求他。”怕他还有顾虑,我特意加重了语气。
“属下不是担心会被治罪......”
“那就行了!后天,我们就动身,去北羌国!”
之所以不立即动身,是因为还顾虑着无思。
无思为何变成了哑巴?我不相信是姬天阕为了救她,不但给她改头换面,还故意将她弄哑。但直接询问无思,她怕是不愿交待。于是当晚我主动找到幽亲王姬天粤,了解无思从大武朝归来后经历的事情。
“碧尘姑娘还是头一次来找本王。”姬天粤撇着茶沫,歪头看着我。
我福了福身,“碧尘有事请教幽亲王,还望幽亲王如实以告。”
“你且说说看。”姬天粤抿了一口热茶。
“是有关无思的......”
“哦,这个丫头啊,碧尘姑娘可还满意?”
我又福了福身,“碧尘多谢幽亲王良苦用心。”
“哪里。”姬天粤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她,为何不会说话了?”
姬天粤抬眼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两眼,旋即低头又抿起茶来,“碧尘姑娘好奇这个?”
我知道,按他所想,我应该先好奇无思是如何变了样貌。但在我那个整容普遍的年代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我只是担心我问的这件事情。
“请幽亲王据实相告。”我严肃重申。
姬天粤放下茶杯,露出的神情是少见的严肃,“这个丫头倔得很,国主和本王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将她抢回来。”
无思她果真......
只听姬天粤幽幽地继续说道:“她服毒自尽,嗓子被毒坏了。活过来的这些时日,她犹如行尸走肉一样。”说着,他抬头犀利地盯着我,“只有我们谈起你的事情,她的神情方有一丝生气。”
她果真打算随公主而去!不行,我答应了公主,往后日子要好好照顾她!她也答应了公主,以后要好好照顾我!
我冲到无思房里,紧紧抱住她,忍不住泪流满面,“你答应了公主要照顾我,你绝不能食言!”
无思有些木讷地被我抱着,久久不动。
我有些心慌地攥住她的双手,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求生的欲望,“公主的临终遗言你忘了吗?”
无思半晌终于摇了摇头,用笔在纸上写道——“使命还未结束”。
我欣喜,她想开了就好,她将照顾我奉为使命也罢,看作什么都好,只要能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我今日特意向幽亲王郑重辞别,除了感谢他救下无思的性命,成全我与无思的重逢,还有就是,他允许无思自由,与我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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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思肯跟我离开南夷,从此不离不弃,我自是心下欢喜,她真是把照顾我当成一种余生使命了。我也必当以余生相陪,不负公主所托。
对于我将无思收在身边的行为,伊心和柳儿只当我又是好心泛滥,就像当初收留柳儿一样,见不得别人可怜。
权衡利弊之下,我对此缄口不言。为了无思的安全,她的真实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对于开始秦岭淮的反对和怀疑,我顾左右而言他,“我还想一起带上小一崇呢!”
退而求其次,最后秦岭淮也就默许了我只带上无思。
踏进房门,看见无思正将她这几日收集的琼花种子托付给姬天粤。用一条条丝帕小心包裹好的琼花种子满满铺了一箱,就好像颜魅公主的希望塞满了一样。我俯身取了一帕,收在袖里,向姬天粤行礼道:“碧尘特来向幽亲王辞行,感谢幽亲王这些时日的收留。”
姬天粤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有些不舍似的,“此一别,怕是此生无缘再见碧尘姑娘了。”
无缘再见我?其实他这伤感的话是对无思而言罢了,但无思即便从此跟随在我身边,也并不是没有回南夷国的机会的。可这古时车马慢,人这一生确也难有几回允许千里跋涉。
我伏地跪拜,以大礼行之,“碧尘将无思带走了。”
无思疾步上前将我扶起,手下不自觉地用了点儿力道。她还是很不舍的吧?
我单手牵住无思的手,紧紧握住,见她本来皱缩的眉头舒展开来,我也舒然一笑。
“虽然本王厌恶大武朝之人,但现下碧尘姑娘也是个例外了。”姬天粤看着我和无思淡淡地说道。
我再次点头示礼,“请幽亲王放心,碧尘自当照顾好无思。今日,就此别过。”说完,我拉着无思出了房门。
走到庭院,迎上了秦岭淮,他还是跟了来。见他有些局促的样子,我有些心软,便也不生他的气了,只是语气上还拉不下脸来,有些生硬地道:“启程吧。”
马车晃悠悠向着北方驶去,目的地北羌国。从这里到北羌国的直线距离有山川河流阻隔,我不得不听从秦岭淮的建议,绕道前行,便也延长了赶路的时间。
晚上投宿歇息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撇下脸面,敲开秦岭淮的房门,有些祈求地向他追问道:“师傅,四皇子他现在到底境况如何?”
秦岭淮皱眉,踟躇着不开口。
我急道:“现下瞒着我还有什么意义?”
秦岭淮低眉,拱手道:“是,属下这便把主子的情况详细说与碧尘小姐。”
闻言,我不自觉地直了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做些心理准备,怕听到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主子自寻您回到京城后,便被皇上软禁了。为了安抚洛家,皇上对外称是四皇子生了病,故与洛碧卿的婚期延后。只是属下猜测,软禁期间,皇上定是逼主子乖乖就范。但碧尘小姐应相信主子对您的情意,他是不惜违抗圣旨的一切代价的。不然,他后面也不会主动请缨率军北战了。北羌国一直对我大武朝虎视眈眈,时常在边境寻滋挑事,此前更越界抢掠我朝城池百姓。皇上大为动怒,对北羌国正式宣战。主子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他必须抓住,而且必须打赢这场仗。”
我的心慢慢揪紧,且不说他这几个月来被软禁起来所受的苦楚,这各方的责难尚且在明处,但怕就怕他不知承受了多少暗里刁难。不是他,我却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逼迫,只是我不在这漩涡中心,他却要时刻警醒,步步为营,如此殚精竭虑,真叫人担心。
“现在,战事如何?”不敢再直接提他,我轻声问道。
“前几日属下得到的消息是,主子刚刚夺回先前被北羌国抢占的齐州城。”
好,他平安无事就好。
见我低头不再说话,秦岭淮犹豫了片刻,又道:“属下打算将碧尘小姐去往北羌国的事报给主子......”
“不要!”我打断他,“不要分他的心了。”
两国交战非同儿戏,岂能让小事再扰了他的心神。我只盼早日能见到他,与他一起共进退。
越往北走气温越低,等我们快抵达北羌国边境的时候已经是冷风呼啸、河流成冰的天气了。
虽然路上添置了厚衣厚履,但秦岭淮和无思还是生了冻疮。一路上都是秦岭淮赶着马车,寒风早将他的双手和脸吹伤。而无思是因为不适应长期跋涉在寒冷的天气里,手和脚冻得红肿不堪。
先前秦岭淮在林子里射到了一只狐狸,剥了皮毛留着。今日投宿客栈,总算有时间收拾干净了皮毛,我特意缝制了两副手套和一顶帽子,剩下的皮毛我就做成了毛茸茸的耳捂,每人一副。
我吩咐小二送了两盆热水来,让无思的手和脚分别泡在热水里,又拿了冻疮膏小心给她擦涂。我将刚做好的狐皮手套小心套在她手上,叮嘱她这些时日只管护好自己就好。
但我的手艺可能确实差了点儿,第二天赶路的时候,我看见秦岭淮只戴了手套和耳捂,帽子却不见戴。
“怎么帽子没有戴?是不合适吗?”起初我天真的如此以为。
“......嗯。”秦岭淮有些支支吾吾,随即转身去牵马。
身旁的伊心和柳儿轻笑出声,相互瞧着彼此双耳上的耳捂,玩笑着说:“果然耳朵不冷了!”
“丑是丑了些,但确实防寒。”
“好啊,你们敢说我做的东西丑!”多日来的劳累紧张被她们俩的玩笑驱之一旁,我作势要打她们两个,被她们笑着逃开了。
不过,我必须也得承认,那些手套、帽子、耳捂确实做得不美观,尤其那顶帽子。我是仿照“火车头帽”的样式做的,几乎能护住全脸。但我手上的技艺不济,外观自是谈不上漂亮,秦岭淮不乐意戴也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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