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陆曦曦寻了个由头,让付雪茹拿了套她的衣裳,又将逃跑那日随身带着的发饰带上,去街上寻了个女子给她扮上陆曦曦常扮的装扮。
她编了个故事,假做伤心的同那个女子说,他的妻子舍下他去了,他日夜思念成疾,只想再看一看妻子与他分别时的情景。
故而让那女子扮做他妻子的模样,往城外走,他会在附近的茶楼上看着。
这是一个悲伤哀婉的故事,女子听了心有戚戚,十分同情他。
再许些银钱,没有人会拒绝。
陆曦曦将脸上涂了茶籽油,故意将肤色染黄,又将一头青丝抱进头巾里做寻常妇人打扮,戴着假肚子,就在街边的摊位上坐着。
等待那女子从城门出去时,观察周围侍卫的反应。
他们找的那女子生得不错,按照陆曦曦的模样一打扮,虽神韵身韵都差了不少,但猛一看,还真有三分似陆曦曦。
一切准备妥当,陆曦曦带着拣馥坐在南城门内不远处一个豆花摊位上。
付雪茹则在对面最靠近城门的一个茶楼的二楼。
那女子走出一段还时不时回头望望她,当真是拿了钱,用心在办事。
她随着出城的人群缓缓靠近城门口。
城楼上的守城军桩子似的站着一动不动。
城门口两个带刀护卫协助守城军士一个一个查出城的人。
隔得有些远,陆曦曦不太看得清,那两个护卫的着装好像跟相府别院的护卫一样。
她捏着勺子舀了一勺豆花放进嘴里。
不必再看了,所谓的开城门不过是假象。
他们暂时还走不掉。
她站起身,朝对面楼上看了一眼,微微一点头。
正准备往回走。
忽然前头城门口就吵嚷起来了。
“闪开,都闪开!拦住那个绿衣女子!”
顷刻间,十几名护卫从四面八方围住了那个女子。
忽而一声尖哨声响起,宽阔的街上响起疾驰的马蹄声,快速往城门口靠近。
陆曦曦低着头隐在人群里,转身准备朝城内方向走,一抬头,忽而看见徐肃一身紫色澜袍,策马而来。
她忙又转回身去垂着头,尽力隐藏自己。
拣馥也看到了,吓得紧紧握住她的手,压着喉咙口的叫声,一动不敢动。
徐肃快马掠过,紫色袍脚飞扬,急停在护卫外围。
一名护卫上前拱手禀报了什么。
徐肃看都未看一眼,下马登上了城楼。
那名护卫领着人抓了那女子,盘问她身上的东西的来源。
那女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的哭着说不知道。
徐肃上了城楼,南城门守将见他亲自登楼,笑呵呵前来迎接。
“大人,末将前日晚接到您的简信,末将按照吩咐,次日一早就大开了城门,配合您的人暗中查问。”
“恕属下冒昧,到底是谁丢了,还请相爷明示,末将也好更好的协助您寻找不是!”
他接到徐肃的信之后,已经派人四处打探过了,想帮忙找到人,立个大功。
结果,除了徐相身边的人,谁都不知道。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按吩咐办事便是,小心知道多了,脑袋不保。”
他迎风立在城楼之上,眯眼远眺,满城的人,足有几十万人。
她隐藏在其中,如滴水入海……
徐肃叹息一声。
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权利也有无法触及的地方。
忽而城楼下不远处的茶摊传来吵嚷声。
临近的几个摊位上的人太多,挤挤挨挨,不知是谁踩着谁了,还是谁不小心撞到谁了。
几个男人吵闹不休,似要大动肝火动手的架势。
不知是谁绊到了撑着顶棚的撑杆,杆子上头挂着的招幌落了下来,刮落了一个妇人的头巾。
长长的青丝铺就开,似墨色的缎子,在烈日下头泛着耀眼的波光。
“曦曦……”
徐肃情不自禁往前跨了一小步。
徐子桓立在他身侧,听见他的话一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茶摊前一个妇人被乱象波及,散着一头青丝险险避开。
稍稍侧了下身,前面那么大个肚子十分明显。
他不忍提醒,“大人,那是位有孕的妇人,不是夫人……”
见大人还盯着那名夫人看,他朝楼下叫了个护卫,又指了指那名孕妇。
护卫压着刀上前呼喝开闹事的人,引着那名夫人走到开阔的地方。
妇人紧紧护着肚子,低着头,连声跟护卫道谢。
护卫没在意,折回到城楼下站着。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随意瞥了一眼,竟然觉得那妇人的侧脸竟与他们夫人某次蹬车时,他无意中看到的一眼十分相似。
可一想她那么大的肚子又觉得不可能,遂驱散脑中的胡思乱想。
陆曦曦拉着拣馥快速融进人群里,与付雪茹在一处隐蔽处汇合。
握着付雪茹的手,她止不住颤抖。
刚才……刚才差点就撞见徐肃了。
还好他马速过快,未曾注意到她,否则,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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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今天的架势,徐肃只怕已经发现她李代桃僵出逃了。
他像一只大蜘蛛,张好了网,就是等着她主动撞上去。
陆曦曦都无法想象,如果她大意一些,贸然出城,在城楼下被他捉住的情景。
不仅仅是一个死那么简单了。
势必会牵连到父亲母亲,还有妹妹。
现在想想心头就起了一丝悔意。
当初听妹妹的,觉得她有免死金牌,可保家人平安。
然,徐肃是什么人,他有得是手段和法子叫人死。
她紧紧捏住付雪茹,颤声问,“我们的第二个计划会不会顺利触发?”
话音刚落,一个相府护卫打扮的人快马飞奔到了城下。
付雪茹和陆曦曦对了个眼色,“多半成了。”
护卫急急停下马跑上城楼,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呈给徐肃,“大人,京兆尹接到百姓捡到的一件相府之物转送来。”
相府里的东西,大多数都刻有他徐家的标,就算流落民间,不想死的都不敢私吞。
相府的东西多了去了,他看都没看一眼,没打算理会。
徐子桓却认出了东西。
“大人,好似是夫人常佩之物。”
徐肃猛然扭头,看见了陆曦曦常挂在腰上的那枚白玉同心结。
从他的眼神里徐子桓看出来了,东西没错。
他问护卫,“细细说来,此物从何而来。”
护卫将京兆尹的话复述一遍。
是一间叫凤来的客栈里的小二在退房的客人房中捡到的。
因为上头有相府的标志,不敢私藏,故而交到了京兆尹手中转了过来。
“可知里头的人何时退的房?”徐肃捏着同心结问。
“小二说是上前天夜里,一共两个人,一男一女,走得挺急的,估计当夜就出城了。”
“已经走了……”
徐肃收起同心结,“带路,去凤来楼。”
他要亲自盘问。
浩浩荡荡的人去了客栈,徐肃坐在大堂,小二被领到他面前,详细描述的在那间房住过的客人的样貌,年龄,衣着。
“……那个公子长得挺俊的,圆眼,鼻子不算高,不过就是娘们儿唧唧的,看着没什么阳刚之气。”
“她们住了多久,十多天前是女的先来的,后来过了些日子又来了个公子。”
“具体日子。”
“这得翻记录册子了。”
徐肃抬眼看了徐子桓一眼,立刻有人去取了册子来。
东西递到徐肃手里,他略翻了翻,按照房号指着上头一个陌生的名字问,“这个?”
那天是拣馥走的日子。
小二点点头,“对。”
一切都通了。
徐肃缓缓捻着手里的同心结,哼笑一声。
可笑!
一切都是假的!
徐肃站起身,“差人告知周将军一声,他媳妇卷着本官的夫人逃了,让他给本官将人找回来!”
往外走了两步又吩咐,“传本官令,城门口的管控都撤了吧,无需再查了。”
即刻便有人冲出客栈,朝各个城门快马而去。
陆曦曦她们慢慢往小院方向走,还没走出多远,拣馥扯了扯陆曦曦,指着旁边告示墙说,“小姐小姐,那上头好像有你的名字。”
陆曦曦看过去,看见一张抄贴的皇帝赐婚的圣旨。
日头毒辣,头上的汗滚滚落下,淹进眼中,一片刺痛。
一批快马飞驰而过,高喊着,“相爷有令!城门大开,所有人,撤!”
付雪茹听见了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曦曦!我们成功了!”
陆曦曦愣愣地看着圣旨上两个并排写在一起的名字说,“我们现在就走!”
马车晃晃悠悠朝着南方行进。
风煽动竹帘击打着车柱,谱着欢快的调子。
看着渐渐远去的城楼,陆曦曦才回过神来。
她真的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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