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也爬过来说,“嬷嬷,挽馨老实从不撒谎,小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不会乱说。”
吴嬷嬷眨了眨含泪的眼,“你想说什么。”
揽芳说:
“奴婢前些时候看见小葵时常跟后厨砍柴的小厮联系,还以为是他们俩有首尾。后来有次撞见那小厮往院子外头递消息。嬷嬷,会不会有人指使她害小姐!”
吴嬷嬷看向她,“你既然发现了问题,为何不报!”
揽芳流着泪说,“奴婢说与小姐听过,小姐说小葵家中母亲病重,哥哥又是个瘸的,就靠着她给人当丫鬟使挣点钱养活他们,让奴婢别太计较。”
吴嬷嬷畅叹一声,吩咐捋蓝,“去将人找来审一审。”
捋蓝道是。
周贤淙和甄靖霄到了别院之后,带着人全力救火,又细细查问了情况。
大火烧了一夜,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熄灭,留下房屋焦黑的骨架。
护卫进去翻找,在门边的废墟下发现一具烧焦的女尸。
全身焦黑,面目全非,已经无法辨认。
周贤淙和甄靖霄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这可怎么办!
人没了,等临溦回来,只怕要发疯。
正这么想着,老远就听见院子外头的长街上传来呼喝声。
随行的护卫一路高喊着 ,“相爷归!”
两人皆是一凛,同时撩袍往门口走去。
徐肃处理完南方的事务快马加鞭赶回来,一路上除了吃饭都不曾歇过脚,不眠不休好几日,终于提前三日赶回来。
他都不敢想象,那个将他搁在心头上的女人想他想成什么样子。
估计夜夜抱着他的衣裳念着他,孤枕难眠。
再一想到她见到他提前回来,一定惊喜又意外,一定一定会飞扑进他怀里掉眼泪。
她最是娇气,时不时都要哭上一回,惹他怜惜。
他已经等不及想见她为他哭、为他笑的样子。
还想狠狠吻她,将她揉进骨血里。
徐肃心头砰砰乱跳,手里的鞭子都把马屁股抽肿了,催马疾驰到了院门口,他急急勒停马,翻身下马,提袍快步入内。
门上的人见他回来,各个既惊讶又惶惶,“相…相爷……”
徐肃像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伙子,马上就要见到心爱的人了,兴冲冲地往院子深处走。
完全听不见陆曦曦以外的人的声音。
“曦曦!”
才入了前院就忍不住叫她,希望她早一刻听到他的声音开心起来。
“曦曦,我回来了!”
他穿过回廊,路过庭院,奔向有她的院落。
廊下有风来,阻挡了他的脚步,却被他无情地踢开,又不死心的去牵他的袍脚,拽着他不让他进院子。
可叹徐肃揣着一颗满怀期待的心,丝毫未察觉异样。
“曦曦?”
他终于到了主院外。
往日宁静的院子今日有些沉寂,门口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灯提与铜质挂钩摩擦出的巨大的声音,似哀鸣,又似悲婉。
风穿过门廊,轻拍门上的铜环,是有人在叩门,寂静的院子里却无人出来应门。
期待的景象没有发生。
徐肃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他站在门前朝内望去。
四季常青的绿叶木落了一地的旧叶,风赶撵着,瑟瑟翻滚着盖住石板小径。
晚来的风撞了他一下,他踉跄了一步跨入门内,发沉的步子踩着满地将枯的树叶,他听见自己的心咔咔裂了道口子。
风攀上台阶,爬进屋内,天光不够亮,照不见屋内的景。
这么大的院落,竟然无一人在。
徐肃感觉他立在危危悬崖之上,崖底的风吹得他心颤,仿佛下一瞬就要将他卷下去。
他抱着侥幸,又叫了一声,“曦曦,曦曦别闹,是我回来了……”
他越过门,走入内室,空寂的屋内只有他的声音,无人一人应他的话。
突然,门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徐肃猛然回头,欣喜地叫人,“曦……”
还有个“曦”字涩在喉间,却见这个时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立在门口。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他的视线,又纷纷避开。
看清周贤淙和甄靖霄的表情,徐肃提着的心陡然坠掉落下去。
还未坠到崖底就已经四分五裂了。
周贤淙见他风尘仆仆归来,清寂的身影立在门内。
半明半昧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周身的气韵已经出卖了他。
他那样精明的人,纵然没得到消息,纵然没亲眼看见,想来已经猜到了。
周贤淙重重叹息一声,半张着嘴叫他,“临溦……”
“临溦呀,你节哀……”
周贤淙从来都是昂扬的,外放的,但此刻的声音失了往日的亢亮。
徐肃上半身隐在阴影里,脸色融进昏暗中,一声都发不出来。
周贤淙步入门内,边走边说,“嫂嫂担心你的安危,设了佛堂替你和陆侯祈福,还燃了千盏长明灯亲自守灯,昨夜不知怎的就起了火……”
“她在哪……”他艰难问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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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生是死,他都要见一见。
周贤淙垂目叹息不答。
徐肃骤然怒吼出声,“我问你她在哪!”
甄靖霄回答,“在后面的林凌居……”
徐肃提起周身最后一丝力气快步往外走。
绕过一片银杏林,看见地上纵横交错的湿痕,以及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花圃。
一座焦黑的残院似从地里深处长出来的污秽一样,突兀地戳在地上。
满院子仆妇小厮见他来,各个拎着桶满眼惝恍望着他,好些满脸都沾了碳灰,只余一双眼还算清明。
徐肃缓缓走过,没什么重量的步子踩在污泥里,一步一步走近。
吴嬷嬷见他来,止不住流泪,扯住他的衣袖,“大人……呜呜呜……大人别去……”
听到吴嬷嬷的声音,徐肃愣愣问她,“嬷嬷,她……她在哪……”
吴嬷嬷眼泪都快流干了,摇摇头,“大人……夫人她……”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他木愣愣甩开她,径直朝院内走去。
满院子焦土,一片狼藉,几名护卫站在尸体旁,见他来,拦着拱手劝道,“大人!夫人仪容不佳,大人莫要看了,还是由属下们……”
不等说话的护卫话说完,徐肃猛然伸出一爪抓住他的肩,将人甩出了院落。
另外几个见状吓得纷纷往旁侧让。
空寂的视线落在地上那块人形焦黑上,徐肃根本就不信那会是陆曦曦。
她那么爱他,那么缠他,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他。
就算是要走,也该带着他一起啊!
“这不是曦曦。”
他敢笃定,这不是她。
周贤淙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想给他一些力量,“我知道你难以接受,可…可起火之时,堂内只有她一人,她的丫鬟看见嫂嫂为了躲避大火进屋子关了门,想阻拦火势。”
徐肃还是不信,“呵!既然进了屋子,就该有逃生的可……”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瞥见地上一片焦黑之中有个发红的东西。
他缓缓蹲下身,探手去捡。
周贤淙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那是一颗被火烧过的球,中心的火星子还未灭,一闪一闪的亮着,似一颗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
“临溦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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