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歪在圈椅里睡着了,捋蓝和揉绿还有揽芳和拣馥四个丫头守着两人。
火毒暂退,徐肃缓缓转醒。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陆曦曦被刺的一瞬间,猛然睁开眼坐了起来。
茫然一瞬看到她安安静静躺在旁边的床上,心稍安。
揉绿见他醒来,忙要喊嬷嬷。
徐肃见吴嬷嬷就算是睡着眉头依旧蹙着,抬手压了压,“莫要惊动嬷嬷了。”
他抬起一掌按在胸口,运气感知体内的毒,已经退到腹以下。
掀被子下了榻,让人端茶进来漱口,又问,“夫人可要紧?”
揽芳回话,“翟大夫替夫人治了伤,又喂了些药下去,性命无碍。”
徐肃嗯了一声,走到床边,见陆曦曦合眼躺着,唇色苍白,再不似往日神采,握紧了拳。
他吩咐护卫进来将吴嬷嬷抬回院里歇息。
让揽芳和拣馥轮流伺候,他则在明间主位做了,扬声唤人进来回事。
徐子桓在门外等了半宿,听见他唤,进来禀报。
“大人,刺客已经抓到了,不过,拷问了半宿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徐肃捻了捻手指,脸色黑得似化不开的墨,“不用审,直接杀了。”
“可背后主使……”
徐肃掀眼皮看他,感受到他的目光,徐子桓住了嘴,“是,小的这就去办。”
明间的烛台燃了大半夜,只剩最后一点星火躺在蜡水之中,奋力维持着最后一点光。
门上的人来报,“禀大人,周将军和晓大人,还有淳王殿下来了。”
徐肃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来得正好,去,将人领到停风阁。”
说完站起身,流动的气流带动一阵劲风,扇灭了烛台里的一点火光,青白的烟逃散进空气里。
他折回内室更衣,去停风阁见客。
徐肃半路遇刺,惊动了巡城令,消息很快传来。
周贤淙送完付雪茹回府还未躺下就听见了消息,忙又起身跑来别院查问情况。
徐肃遇刺不是头一次,自从他执政以来,多少人暗地里买通杀手想取他项上人头。
江湖上至今都有人悬赏十万两白银要取他性命。
只是,几年下来,无一人能伤他分毫。
有人在想,是不是钱少了,不足以请动武林顶尖高手。
于是,百万赏金出现,更多的刺客前赴后继,连最神秘的杀手都出动了。
然而,但凡进了相府的杀手,就没有出来的,都被当做满院子兰花的花肥了。
但这一次不同,据说徐肃吐血受了重伤。
周贤淙在门口遇见几位好友,拱了拱手,“你们也都来了。”
没瞧见临王世子,顺嘴问了句,“怎么不见世子?”
晓程鹤打了个哈欠,“估计醉死在哪个温柔乡里,还没收到消息。”
周贤淙点点头,几人一道入内。
入了停风阁,底下人刚上了茶来,徐肃就来了。
见他好端端的上来,周贤淙松了一口气,“听说你遇刺,被伤得浑身是血,还以为你伤得挺重。”
徐肃负手而立,听见周贤淙的话握紧了拳。
他抬首看向几位好友,周贤淙神色微松,晓程鹤满脸醉态,甄靖霄……眉头微锁。
他在心底冷哼一声,比手让几人都坐,他也在上首落座。
“受伤的不是我,是曦曦,”回忆起她奋不顾身护着他的样子,徐肃的心又痛起来,“她替我挡了一剑。”
“啊!这……”周贤淙惊讶不已,与甄靖霄对视一眼,“没想到啊,嫂嫂看着娇弱,竟然这般不惧危险,舍身救你!”
他既钦佩又感慨,“足见她对你一往情深!”
这份真挚而贵重的情意,谁能不动容。
晓程鹤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问,“可曾抓到刺客?”
徐肃垂下眼,盖住眼底的阴翳,淡淡嗯了一声,“已经杀了。”
几人齐齐一愣,周贤淙问,“已经查出幕后主使之人了?”
他再抬眼,眼底一片清冷,“无需查,我知道是谁。”
说罢目光缓缓转向甄靖霄,似笑非笑望着他,“淳王殿下今日似乎比往日沉默许多啊。”
周贤淙也这么觉得,“是啊,靖霄今日怎的一句话都不说。”
不等甄靖霄说什么,晓程鹤拍了拍腿,站起身说,“既然嫂嫂受了伤,我就不多耽搁你照顾人了,这就走了,”说着又像刚想起来似的叫周贤淙,“对了,有个不长眼的给我送礼,送了柄宝剑与我,贤淙你跟我去瞧瞧,要是喜欢,你拿回去给你弟妹们耍去。”
周贤淙满头疑惑,“现在?”
“走吧,那玩意看着骇人,搁我府上回头吓着我的美人。”
说着就上手来拉他一道走。
“欸欸,你急个什么……”
待两人下了楼,剩下两人之间一时沉默着。
徐肃探手拿几上的茶,缓缓吹着茶汤。
甄靖霄见他这样,自知瞒不过,在旁侧落座,叹息一声,“你知道了。”
他微垂着头,捏着玉骨扇把玩,“她……伤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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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肃勾唇轻笑,眉尾带了些锋利,“淳王殿下将人伤了,再来问她的伤势,是不是太假了些。”
甄靖霄百口莫辩。
刺客是他派的不错,为的就是让陆曦曦在徐肃面前现原形。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陆曦曦竟然结结实实替徐肃挨了一剑。
以至于他现在也看不懂了,她对徐肃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是婧霜让你这么做的,还是……太后。”
甄靖霄陡然一惊,惶惶然对上他洞悉一切的眼神。
徐肃捏着茶盏把玩,漫不经心说,“别以为你掩藏得多好,兄弟几个早知你对太后的情意。”
此话一次,甄靖霄不自觉抖了起来,“你…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抬眸望向对面的窗棱,神思悠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是藏不住的……”
甄靖霄瘫坐下来,自嘲的笑笑,“我还以为,这件事会永远埋在土里,没想到……”
他默了默,“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徐肃淡淡地说,“年少时你便与王家亲近,后来太后被王家送入宫中,你消沉了好些日子,甚至跑来军中与我一道历练。再后来先帝薨逝,幼帝登基,你甚少入宫,也不愿在朝为官,甚至连宫中的宴都甚少参与,但凡太后会在的场合你都不在,那么多年身边从无女子,自太后生下皇上公主,你一改往日做派变得浪荡起来,还需我多言么?”
太后比甄靖霄年长三岁,少时遇见她,她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他自小长在宫中,缺乏母亲的关爱,在孤独中长大,头一次感受到如春风般温暖的柔情便是太后给的。
自此,一种向往便深埋在心底,时不时被春雨浇灌,悄然生根发了芽。
他这份隐秘的情丝从始至终对方都不知道,得知对方即将入宫为妃,他连挣扎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就放弃了。
独自离开京城,跟随徐肃去了军中历练。
心事被戳穿,他怆然笑笑,“跟她们无关,是我,我不信陆曦曦对你有真情,故而试探一番。”
“我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吗,就这么不值得被爱?”
徐肃嘴上这么说,心里大致猜到了,多半与林莞莞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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