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堂,周贤淙借了人家的地盘设了公堂。
徐肃陪着他一起来了一阵子,吩咐身边的人几样事,接人去了。
昨夜宴上但凡有关联的人,周贤淙都让人找了来, 淳王甄靖霄不请自来,也在堂上坐着看热闹。
英国公和夫人满面倦容也早早来了。
付雪茹被五花大绑押了过来,跪在正中央。
付夫人看了心疼女儿,背过身去抹眼泪。
昨夜她回去和丈夫合计过了,女儿帮着传信再将回信带出来,就这么个事,纵然牵扯到细作,但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仔细复盘过,女儿带进去的信并没被搜出来,说明陆曦曦在被徐肃搜查之前已经处理掉了。
有问题的只有陆曦曦回的那封信,她自己也说了,信上的字迹是她的,雪茹完全不知情的。
所以,只要把事情往陆曦曦身上一推,不管她跟细作有没有关系,雪茹都是不知者无罪。
嫌犯已带到,周贤淙开审,问她昨日的信从何处来,她死咬着一句不知道,滚刀肉一样,任凭周贤淙如何诱导恫吓,就是不为所动。
板着张脸,一副“有种你砍了我便是”的样子。
周贤淙头疼得直挠头。
丫鬟敛心昨夜帮她逃跑来着,被拿了来,扔在堂上。
堂内两侧压刀立着两排护卫,各个面如阎王,小丫头被吓得肝颤,爬起来,缩在付雪茹身边,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
周贤淙端坐高堂,惊堂木一拍,吓得她心惊肉跳的,不用逼问便什么都说了。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是…是陆小姐…是她在宫室里写了一封信交给奴婢,让奴…奴婢交给小姐……说是想念南下的父亲,请我们小姐帮忙寄给陆侯爷。”
“我们小姐与陆小姐素来交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件事与我们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信里的内容,求将军明查!”
“敛心!”
付雪茹大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丫鬟会出卖好友。还把给哥哥的信说成给陆侯的。
本能的想打她,手又被捆着,就势往地上一歪,抬脚就踹了过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识字吗你,你怎么确定曦曦给你的就是那一封!”
“还敢狡辩!若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逃!难道不是怕被发现与细作有关而逃吗!”王薄珺作为抓住嫌犯关键人物到场,立在一旁,大声斥责。
“到底是本将军审案子还是你审!”周贤淙深感主审官的威严被冒犯,勒令王薄珺闭嘴。
敛心爬回小姐身边,哭着说:“小姐,老爷夫人很担心你,昨夜 一夜都没睡……”
付雪茹明白了,定是她母亲让敛心将事情都推到曦曦身上,她啧了一声,看向父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别胡说八道!就说不知道就行了!”
昨夜她听了曦曦的分析,深感十公主用心之歹毒。
曦曦说过,这件事最后要看徐肃如何处理,她说她有证据能证明的,昨夜她被徐肃带回去,不知道咋样了……
甄靖霄坐在一侧,手里的玉骨扇悠悠扇着,目光落在狼狈的付雪茹身上,心里钦佩起这位付小姐来。
大难临头还挺仗义,挺少见的!
门外传来一叠声请安的声音, 徐肃一身黛蓝缠枝狮纹澜袍牵着陆曦曦入堂。
甄靖霄视线挪到两人牵着的手上,蹙了蹙眉。
众人纷纷跪迎。
有护卫搬了把椅子搁在堂上,徐肃看了搬椅子的护卫一眼没动,跟在徐肃后头的徐子桓跟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又搬来一把搁在一处。
徐肃这才牵着陆曦曦一道落座,正好在甄靖霄的对面。
王薄珺见徐肃如此宠溺陆曦曦心里不痛快,指着陆曦曦质问周贤淙,“周将军,她不也是嫌犯吗,为什么不下跪!”
在这件事没查清楚之前,陆曦曦确实有嫌疑,她这话没错。
陆曦曦正欲起身,手却被摁住。
徐肃缓抬眼眸,看向王薄珺的目光冰冷,“她昨日已经说明,那封信不是她所写。何来嫌疑,无须跪。”
“她说不是就不是啊?连同信在一起的耳珰子都是她的。徐相不能因为陆曦曦是你身边的人就包庇吧?”
“本官偏要呢?”
他眉目间的神色淡淡的,眼神收回来时,无意间扫过王薄珺旁侧的甄靖霄。
狭长的眼微垂下来,盖住了眼底的神色,握着陆曦曦的手轻轻捻着她的指骨。
像握着宝贝似的,不舍得松开。
甄靖霄手里的扇子停了停,忽而一哂,缓缓收起扇面。
“你——”
王薄珺气鼓鼓的,太后不在,没有可倚仗的人,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想想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哼了两声没再多纠缠。
陆曦曦乖乖坐在他身侧,像只被呵护的小绵羊,静静望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徐肃有点变了。
他向来霸道,但摆在明面上的都有能说得过去的理由遮掩。
可方才面对王薄珺,他连正当理由都懒得找,挑明了告诉她“老子就是明目张胆的偏袒,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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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他要得急,没机会问他,明明都已经走了,过后又突然出现带她离开的原因。
是查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舍不得她受苦……
她翻转手,掌心与他的掌心相贴,手指顺着指缝滑进去与他十指交扣,红润的指头紧紧攀住他的指骨,缠绵又依恋。
无论如何,昨夜他没有立刻派人捉拿英国公府里的人,说明他听进去了她先前说的话。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痴缠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神思各异。
王薄珺眼睛都快翻天上去了,见不得陆曦曦矫揉造作的样子,催着周贤淙快些审问,“周将军,昨夜陆曦曦可是承认了与细作有关的信是她给付雪茹的,可得好好查查她们俩到底与戎狄有什么关系。”
“你可闭嘴吧,有你什么事,瞧你幸灾乐祸巴不得我和曦曦倒霉的样子,看得本小姐想抽你。”
周贤淙还没发话,付雪茹就怼了回去。
周贤淙不耐烦道:“你俩都闭嘴。”
他拎起条案上的信问陆曦曦,“陆小姐,你……”才说了一个字就对上了徐肃凉凉的视线,生生止住的了话头。
“信昨日本官已经查过了,墨不对,但纸是宫里的。”
周贤淙告诉他,“方才你没来的时候,付小姐的丫鬟已经说了,那信是陆小姐在宫里写的,纸自然是宫里的。”
徐肃低头掸了掸衣襟上的灰,从袖子里掏出陆曦曦画的乌龟抖开,徐子桓立刻将纸呈给周贤淙。
“既然都是在宫里写画的,为何纸一样,墨却不一样?本官查问过准备笔墨的宫女,宫室里可只有一种墨。”
他脸上露出讥诮的神情,扬声吩咐,“带上来!”
随着话音落,徐子桓带了名宫人上堂,跟几位贵人行了礼。
徐肃懒懒换了个姿势,“说。”
宫人道是。
“奴婢是看守西厢园的库婢,上月末清点时,发现原先存放在库里的一批墨条无端少了一枚,不知流向了何处。”
英国公蹙起眉心,“八年前与戎狄那一战,我朝将士将戎狄打得落花流水,最后他们派人上贡,先帝才收兵止戈。”
英国公回忆起当年的事,“当年的贡品当中就有墨条。先帝试用之后,碰巧被一位有孕的后妃闻到味儿,当即便吐了,之后先帝连着笔一道扔了,再没动过。西厢园是存放各国贡品的库房。如此说来,便是有人偷了那墨写了那封信。”
周贤淙反应过来,看向徐肃,“昨夜你发觉墨有问题是不是就想到是宫里丢的?”
徐肃不置可否,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点着。
众人渐渐回过味来。
既然墨是宫里的,那就只有宫中里的人才能拿到,无论陆曦曦还是付雪茹都办不到。
英国公夫人愤慨不已,“到底是谁在暗地里害人!竟想陷害我们雪茹与细作有关!其心之歹毒,堪比蛇蝎!”
·陆曦曦望着徐肃,见他脸上一派淡然,看不出心里所想。
那丢失的墨……他到底查到去向了吗?
如果查到……
信是十公主让人仿的,那么墨就一定在她手中。
可她那样缜密的一个人,会留着证据在手中吗?
陆曦曦视线稍稍延长,越过徐肃看向高案上的信和那枚耳珰。
脑中闪过十公主稚嫩的脸上怪异的笑……
“不对,还是不对!”王薄珺率先提出质疑,“依徐相所言,这封信被人换了,还有那枚耳珰,该如何解释!”
听到王薄珺的声音,陆曦曦忽然通了。
原来无论这次的事情如何发展,十公主从始至终都置身事外,不过一看客。
徐肃正欲答话,被握住的手紧了紧,他看向身旁的人。
陆曦曦轻笑了下,“大人,曦曦自己洗脱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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