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c市精神病院。
“杨阿姨~现在你的病情,已经控制的很不错了,可你也不要掉以轻心,记得回到家后也要按时吃药呀!”
杨柳看着小月一副担心的模样,纵使自己现在变的冷情冷心,也不禁为此动容。
她奋力扬起微笑,“小月放心吧,你杨阿姨我~可是最配合的病人了。”
“好~拜拜~”
看着杨柳逐渐走远的背影,小月这才和周围的同事谈论起来。
“这位杨阿姨,是个可怜人啊!”
一听月姐竟然会发出如此感叹,身后带着的实习生,瞬间就像是闻到瓜的喳一样,凑上前来询问着,“我刚来,不知道她的情况,月姐你就和我说说呗。”
分享吃瓜是大多数人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小月也不例外,她示意实习生侧耳过来。
实习生照办。
“好~看你这么讨喜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实习生狗腿答谢,“谢谢月姐。”
“杨阿姨被拐卖之后,生下了一儿一女,可这两个孩子,在她入院那天,都死了。”
身旁人惊呼,“怎么死的?这么邪乎?”
“嘘~小声点。”小月继续说道,“女儿在楼梯间摔死了,儿子则是跳楼了,照顾孙女孙子的肖母也疯了住进了咱们病院。”
“那肖母呢?我怎么没有看见过。”
“你在哪里看见呀,说来也怪,当初肖母入院时,为了方便照顾她们一家人,院上还特意将他们婆母分到一个病房,可肖母不到一年,人就没了。”
年轻人,脑子就是更活络一点。
实习生视线环绕了一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谈话时,她这才阴谋论道,“儿女都是在肖母的照顾下才出了意外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小月一下惊醒,“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走~去忙了。”
说完,也不聊天了,直接赶着人去忙活。
另一边,杨柳来到了c市监狱。
这个时间点刚好,他也该出狱了吧。
秋风过,枯蝶漫天舞。
寒霜降,凉意浸透人心。
杨柳呆呆的望着正前方的铜墙铁壁,今日一过,大家就尘归尘,土归土吧。
吱嘎~
“肖大柱,出狱了,你走吧!”
铁门又缓缓关上。
不知是不是监狱里的生活太规律了,还是军事化的管理太严格了。
肖大柱看起来,也不似通常影视作品出来的人那样,精神颓废,头发杂乱,衣服破损。
他的眼睛里反而还流露出了那种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只是~这种向往在触及到某处的时候,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转而整个人,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杨柳赶紧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复杂。
她扬起一缕释然的笑容,“大柱~你出来了。”
肖大柱闻言,诧异的朝着杨柳的方向看去,“杨柳?”
就凭杨柳之前仇恨他们的模样,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杨柳会在他出狱的时候,特意的来接他。
“是我~”
怕肖大柱没有收到她找人传过去的消息,她又特意问了一句,“婆婆的事情~我之前拜托人给你传达了,不知道你收到了吗?”
肖大柱沉默点头。
杨柳害怕肖大柱继续追问,便直接将自己的现状告知他,“大柱~你知道的,我的父母在我失踪的期间内,已经相继去世了,就连我们俩的孩子,也~”
“我现在没有地方可去,我也想不到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所以当我听到你刑满的消息,我是高兴的,所以我来找你~”
肖大柱依旧沉默不语。
人生变化太快,儿女皆没,母亲心怀愧疚郁郁而亡,父亲又被查出过失杀死初恋情人。
现在他也早就经不起磨难了。
随后他直接接过杨柳还没说完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要是愿意,我们就还是两个人回山上去过日子吧。”
自己想要说的话,已经从肖大柱口中说出,杨柳只好干巴巴的回道,“行,我也是这样想的。”
“走吧!”
见肖大柱丝毫没有交流的欲望,杨柳也没再热脸贴冷屁股。
c市离拐村毕竟距离遥远,走回去更是不可能,所以两人只能打车。
还好杨柳住院之前,就有工作人员为了能给她办理入院手续,提前补办了她以前的证件。甚至还贴心的为她准备了一个便宜的智能手机。
这才不至于让她在这处处花钱的现代社会寸步难行。
“我去包个车,你在这里等着我吧。”
“好~”
看着肖大柱头也不回的扎进车流,杨柳回头看向身后的海鲜店。
“老板~给我来一条鲫鱼,还有~那个鱼。”
老板热情的招呼,“姐~鱼要杀不?”
杨柳摇了摇头,“不杀,我带回家养养,再杀。”
“好了,只是姐~您别怪我多问一句哈,这河豚有毒,您会处理不。”
杨柳大方的回答,“我们家人,最喜欢吃河豚刺身了,你说我会不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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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自己多事了,但听到这位客人肯定的话语时,老板的心还是安定了许多,他可不想客人吃鱼吃出问题,最后再找他负责。
他爽朗的打趣着杨柳,“姐~你们一家人可真是时髦,像您这个年龄阶段的人,可没谁能吃生鱼片。”
杨柳也笑着回答,“是吗?我们家的人倒是都觉得这鱼吃起来口感不错。好了,你快给我称好了,我还要买点其它的菜呢。”
听到客人催促的话语,老板手上的速度也就更快了起来。
“来~您的两条鱼,拿好了。45元,你是某信还是某宝呀。”
杨柳接过,顺便拿出手机熟练的打开绿色的页面,“某信,付过去了,你看看。”
“好勒~姐,您慢走。”
杨柳又顺便在旁边的蔬果店,买了一些其它的菜。
等她拿着大包小包坐在路边等的时候,肖大柱终于带着一个黑色的面包车停在了路边。
“走~上车吧。”
肖大柱将杨柳买的蔬菜就临近放在后车座,杨柳则直接拿着手中的鱼坐了上去。
摇摇晃晃几个小时,他们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山脚。
肖大柱将蔬菜都装在一个大一点的袋子里,然后对着还在发呆的杨柳说道,“走了~”
杨柳回过神,紧随其后。
红色口袋里的活鱼,颠簸之间,时不时摆上一尾秀出存在感。
可就算是如此,杨柳也不打算理睬它们。
一步一个脚印,一滴一个水印。
一个多小时之后,他们看到了那棵依旧屹立在磨盘处的拐枣树。
只是物是人非~
树下的枯叶堆积如山,备受欢迎的拐枣也无人再摘。
拐村~成了一处无人居住,枯草遍布的荒凉村庄。
坐牢的坐牢,归乡的归乡,搬家的搬家,死亡的死亡。
杨柳看着这幅太过荒野的画面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肖大柱颇为感慨,“看来这个拐村,最后也只有我和你坚守了。瞧这副模样,我们就算是回到家,肯定也需要打扫很长时间,走吧~早点打扫干净了,咱们晚上也才有地方休息。”
“好~”
肖家。
肉眼可见的荒凉,三米多高的飞蓬,野蒿,顺着石板与泥土的缝隙不断向上生长,幸好现在比较凉爽,不然杨柳还得担心每下一步脚,就会有大量蛇虫突然窜出来。
在杨柳还在感慨的时候,肖大柱已经将肖家三个屋子都打开了。
杨柳朝着屋子走去,还没进屋,她就闻到了呛人的霉灰味儿。
她顺着门,往房间里面看去,缠缠绕绕的蜘蛛网上,挂满了蜘蛛贮存的食粮。
或许是察觉到了杨柳的害怕,肖大柱率先提议道,“我先拿扫帚将房间里面的蜘蛛网打了,然后咱们俩再慢慢收拾。”
杨柳点点头,“好~等会你弄完了之后,我打扫厨房,你就打扫卧室。”
“行。”
肖大柱的动作很迅速,不出一分钟,厨房里的蜘蛛网,和以前残留的霉灰须就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杨柳拿出一个盆子,将上面的灰尘洗尽之后,这才将鱼放下。
她一点都不担心肖大柱会先打扫完,再来厨房杀鱼。
毕竟肖家里里外外,要收拾的可太多了。
杨柳先把橱柜里的碗筷拿出来,长霉,有灰的该扔就扔,能洗就洗。
不放心就把铁锅里的灰尘铁锈洗洗涮涮,再添些清水,把火烧起。
她的速度很快,不出一会儿,就只剩下未高温消毒的锅碗瓢盆,和那两条没杀的鱼了。
想到这里,她还自嘲的笑了笑。
明明都决定去找父母和孩子了,这会儿,竟然还在卖力的收拾屋子。
她拿起剪刀,蹲下身子,再抓起那条气鼓鼓的鱼。
气球被戳破,圆鼓鼓的肚子也瘪了下来。
以同样的动作,拿起另外的一条鲫鱼。
手起刀落。
她又换了一把小刀,仔细的刮着鱼身上的鱼鳞。直到鱼身到处都是光滑一片,她才将所有的废物装到袋子里,然后用清水将鱼身上的粘液洗净。
她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嘭嘭嘭嘭~
鱼被剁成了肉浆混合在一起。
她愉快的哼着歌,将碗,瓢,盆,筷放在装满沸水的锅中煮了片刻。
再捞起散热。
看看自己的进度,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快到饭点了呀!我得赶快做饭了。”
“对了~菜还在外面。”
哒哒哒哒~
杨柳风风火火的跑向外面。
肖大柱的速度也很快,两个房间都已经收拾干净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门前的院坝了。
“大柱~你买回来的菜,你放在哪里了?”
杨柳左看看,右看看,之前放菜的地方丝毫不见其踪影。
不是她拿的,那就只能是这里除了她唯一的人了。
肖大柱停下手中的活,这拔草真是费手又费力,“就在妈他们以前住的那个屋子的墙角,刚刚我收拾外面,就顺手放了进去。怎么~你要做晚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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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温柔的笑着,“是的,今天本就没有吃上几顿饭,回来又干了这么多体力活,难道你就不饿呀?”
肖大柱稍微愣了愣,他们之间,好像难得有这么和谐的时刻。
如今这副妇唱夫随的场景倒也不错。
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干瘪的肚子,腼腆的笑了笑,“我也饿了,肚子都咕咕叫了呢,你做晚饭吧,我很快就能将这一片收拾完了。”
“好~今晚咱们就吃鲫鱼豆腐汤面。”
“行~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杨柳拿着菜又回到了厨房。
只是这一回,眼中的悲伤怎么都掩饰不了。
泪水顺着摘菜的手落进水里。
都到这一步了,好像不继续走下去也不可能。
郁郁而终的父母不允许,曾经的伤害不允许,早夭的儿女不允许。
既然命运要让她经历这一切,那最后的终结者也只会是自己。
杨柳的眼神逐渐变的坚定,既然很早就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只能往前走,没有后悔,也不会后悔。
油锅渐热,杨柳将剁碎的鱼肉馅放进锅里翻炒,直到鱼肉由白变黄,她才将姜蒜放进去继续翻炒。
鱼腥味消失,很快就是鱼汤的鲜香。
将残渣捞出,将水煮开之后,她依次放入豆腐块,甜甜的菠菜,再加入适量的盐,鸡精,花椒面。
最后加进刚买的挂面。
杨柳看着白色的浓汤,在锅里不断的翻滚。
只是这青白相间的锅里少了一抹耀眼的红。
因为没买枸杞,杨柳就切了一个卖菜老板送的红辣椒。
点点红圈加进,面条果然看起来色香味好太多。
“吃饭了~”
杨柳看着已经渐软的面条朝着门外吆喝道。
肖大柱也很快做了回应,“你先把饭盛起来晾着,等我把这一点弄完了,就过来。”
“好~”
杨柳将面条各自盛了一大碗出来,看着放在角落里的桌子,她垂头想了想,决定还是将桌子放在外面。
在光线充足的地方吃饭,她的心情也会愉悦很多。
说干就干。
杨柳抬出一张桌子,随后又拿了两个板凳,最后再将两碗鲫鱼汤面端出去。
都准备好之后,她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肖大柱将最后一块地扫完。
将布满灰尘的手放在流动的水龙头下清洗过后,肖大柱坐在了杨柳的对面。
“今天怎么想着要到外面来吃饭?”
不怪他有这样的疑问,以前为了不麻烦,他们都是在室内吃饭的。
杨柳笑了笑,随即解释道,“你不觉得在外面吃饭心情格外的舒畅吗?空气那么清新,天空那么亮,就连偶然路过的秋风,也是那么的凉爽。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呼吸充满自由的空气了!”
对于杨柳突然说的带有艺术气息的话,肖大柱也没有起疑,毕竟她曾经是个大学生,偶尔文艺感叹一下人生也是极为正常的。
他还极为赞同的回道,“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说完,他就直接端起瓷碗,喝了一大口汤。
“不得不说,你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杨柳嘴角上扬,“好喝你就多喝点。”
肖大柱有点纳闷,他知道自己长相不差,两人也有几年没见,可也不至于吃饭的时候还笑脸盈盈的盯着他吧。
说实话,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此刻他的心里渗得慌。
“这面也快坨了,你怎么不吃?”
“我马上就吃。对了大柱~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问吧。”
“你后悔没有制止拐村买卖媳妇的陋习吗?”
肖大柱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后悔,不后悔,追究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知道,在那样的环境之下,我依旧会这样做。好了~吃饭吧,面凉了。”
杨柳没有再说,只是手中吃面的速度放的更快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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