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君卿独自坐在石桌边,手中正做着针黹之事。
玫瑰坐在他面前,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入神盯着他。
君卿手中的动作并不熟练,一针一线都极慢。
他手里绣着的正是一个荷包,从未成型的花纹上也能看出,那是一枝并蒂莲。
只是因为他技艺不精,这莲花看着倒不是那么有神。
见玫瑰看得如此认真,君卿嘴角挂起一抹淡笑:“这是给你阿父的,还剩了些料子,给你做衣裳可好?”
如今的天气越发冷了,他倒是真该考虑考虑,给玫瑰也做上几件保暖的衣裳。
一听还有自己的,玫瑰立刻点头,它张开短胖的手臂,向君卿展示自己的身子大小,又拿起边上的碎布照着自己的身体比划了一下。
君卿见它用碎布裹住胖乎乎的身子,只觉得十分有趣,他腾出手来,将那块本就不大的碎布从中间剪开个口子,随后套在玫瑰身上。
这一次,他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简易制作的衣裳,玫瑰穿在身上属实是滑稽,惹人取笑。
可玫瑰却是乐在其中,它张开双臂转了两圈。
或许是这新裙子着实讨玫瑰欢喜,它学着姑娘家家的样子扭着腰,在君卿面前来回踱步。
君卿被它逗得笑意不止,好一会儿才继续手中未完成的活计。
正惬意之时,院外忽然传来动静,是有人来了。
一听见他人的声音,玫瑰立刻化作藤蔓,缠绕在君卿手腕处。
很快,敲门声响起。
君卿将手中未完成的荷包收起,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这才开口:“进来。”
他以为来人会是唐忠或唐毅,可随着院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一个身着衙役服饰的男人。
这人见了君卿,立刻语气急迫的开口:“尹大夫,将军命我前来传您,城中又有人高热惊厥。”
“好,麻烦稍等片刻,我去取下药囊。”
君卿说着起身向屋内走去。
那人等了片刻,不见他出来,立刻向房中走去,却只看见敞开的窗子。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从窗口翻了出去。
这时君卿方从衣橱后方走出,他将手搭在玫瑰身上,轻声道:“玫瑰,一会将人抓住。”
这人是冲着他来的,很快便会看穿他的把戏,必然是会折返的。
果然,不消片刻,那人又从窗子翻了进来。
看见君卿在原地,他显然是一愣,随后冷笑道:“你竟然还没有跑。”
君卿动了动手臂,玫瑰如同一道闪电从他袖中窜出,在那人骤然变得惊恐的目光中将他给牢牢缠住。
“这是什么妖术!”
让人下意识的大喊,随后拼命想要挣脱。
可他越是挣扎,玫瑰便缠得越紧,只听“嘎嘣”一声脆响,显然是人手骨断裂的声音。
君卿忙开口:“玫瑰,留活口。”
他开了口,玫瑰便立刻不动了。
它分出一根藤蔓来捆住那人,自己又回到了君卿腕子上。
目睹了这一幕的那人连手臂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他瞪大了双眼, 口中发出一声妖怪,竟被硬生生的吓晕了过去。
君卿有片刻的默然,就这胆子,还来做什么杀手?
玫瑰探出头来看了看,有些不解,它自觉自己也没用多大力气啊。
见这人晕了,君卿便不再管他,他料定这人轻易是跑不了的。
从这人进了院子,他便知道来者不善。
虽然他的那套说辞十分合理,可是他却不知道一点,唐刃即便是当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寻他,也会亲自来的。
即便是他脱不了身,也绝对不会让一个陌生之人前来。
这人能够进来,必然是对唐毅下了手。
这两人始终是守在君卿身边的,如今这个时辰,唐忠去了膳房中准备午膳,唐毅则是一直守在院外不远处,只要君卿大声传他,他必然能够听见的。
君卿没有耽搁,立刻便向院外寻去。
果然,他走了不远,便看见唐毅倒在地上。
君卿立刻上前,在他颈边探过后,见人还活着,这才放心。
他搭上唐毅手腕,又看了看他衣领上沾着的白色粉末,显然是被人迷晕了。
看来那人是想无声的将他带出府,并不想惊动他人。
君卿站在原地,心中暗自思索,不知这人是萧怀煜所派,亦或是北漓人?
可无论是何种,此人抓他的目的必然是为了威胁唐刃。
由此可见,唐刃是安全的。
想到此,君卿心中便也不急了。
他在原地等着,算着时间,唐忠应该很快便会过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唐忠便端着吃食前来。
他一见躺着的唐毅和站在原地的君卿,立刻便明白这是有状况。
他忙加快了脚步上前:“主君。”
“东西给我,将他扶起。”
君卿说着伸手接过唐忠手里的吃食,转身向院内走去。
唐忠扶起昏迷的唐毅跟在他身后。
两人进了院中,君卿放下吃食进屋,很快,他拿了一粒药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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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唐忠吩咐道:“将这个给他服下。”
“是。”
唐忠忙接过,掰开唐毅的嘴喂了下去。
君卿继续道:“你去请阿刃回来,就说我有要事要同他相商。”
唐忠却有些犹豫道:“可是您一人...”
君卿淡然开口:“无事,你快去快回便可。”
见此,唐忠只能点头,他立刻跑了出去。
见他离开后,君卿才开始用膳。
如今敌人在暗,外面必然是不安全的,他不能离开这方小院。
有这院子作为遮挡,玫瑰便是将来人皆抓住,也不会有外人知晓的。
唐忠脚程及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唐刃便回到了院中。
此时君卿已经用过了膳,而唐毅也是已然醒来,此刻正站在院中,见到唐刃的身影,他立刻扑通一声跪下。
那声音惊的君卿忍不住抬头,见他如此反应,暗自扶额。
方才这人醒来时便下跪认罚,直言是自己护主不利。
可君卿明白,对方在暗,用的又是下药这种下作手段,又怎能怪得了唐毅。
他下了命令,这人才站起身来,如今又贵的这样用力,这膝盖是铁做的不成?
唐刃看都未看唐毅一眼,他直奔君卿走去,将人拉进怀中上下检查了一番,这才开口:“可有吓到你?”
出了如此大事,唐忠自然是不敢隐瞒,他见了唐刃便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君卿拍了拍唐刃的手背,浅笑道:“我没事,是个小贼罢了。”
随后不等唐刃开口,他看向另外两人,不知何时,唐忠也自觉的跪了下来。
他淡声道:“你二人起身,院外等候。”
两人皆是抬头看向君卿,随后把头一磕,这才起身,同声道:“是。”
他们知道,主君这是有心在给他们解围。
唐忠二人走出院门后,君卿这才牵起唐刃的手:“莫怪他们,并非他们护主不利,而是那人存心假扮成衙役,又用了迷药,唐毅不懂此道,中了招,也实属正常。”
听着君卿如此说,唐刃面上自然是听他的,他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可心中却想着,看来等回去后,要训练众人的抗药性了。
见他答应,君卿这才仰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
随后他牵着唐刃向屋内走去,悠悠笑道:“我便知阿刃是最为良善,体恤下人的。”
唐刃闻言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嘴角却还是控制不住的上扬。
先前那人并未醒来,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地上。
见他身上绑着玫瑰的藤蔓,唐刃心中一阵后怕。
若不是有玫瑰在小大夫身边,今日恐怕便让这人着了手。
不过他转念又是一想,若不是有玫瑰在,他也绝对不会将君卿独自留下的。
唐忠两人虽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可他对两人的能力却不是完全信任。
即便是那两人皆是武林高手,他也不会放心将君卿交给那两人。
在这世上,除了自己,他便只相信玫瑰。
所以,当初他才会将玫瑰送给君卿。
刚好这时玫瑰也爬到君卿肩上,冲着地上那人叫了两声。
唐刃便立刻上前,一脚踩在那人膝盖上。
地上躺着的人顿时弹了起来,口中发出一声痛呼!
这声音吓得跪在院门外的两人一激灵,把头埋的更低了。
唐刃目光冷然,踩上这人的胸口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可是这人的目光却看向君卿与他肩上的玫瑰,他双目瞪的极大,一双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脸上满是惊恐开口:“妖..妖怪!”
显然,他是将君卿当做了妖。
君卿淡定的坐下,同时将玫瑰放在手心中,另一只手抚摸着它的脑袋,轻声道:“他瞧见了玫瑰。”
言下之意,这人绝不能留。
那人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君卿,完全忽视了唐刃。
见他如此大胆,一直盯着人,唐刃沉下脸来,脚下再次用力,可这人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后,竟又生生昏了过去。
见此,君卿果断道:“是为了那个北漓人来的。”
这人如此胆小,断然不会是萧怀策所派,毕竟以那人的小心谨慎,定然不会安排如此无用之人。
可他未曾想过,方才唐刃那一脚,这世上鲜少有人能够扛得住。
唐刃冰冷的目光看着脚下昏迷之人,语气却柔和起来:“想来是为了威胁我放了徐善平,没什么好问的,直接解决。”
并非他不想问,只是他方才下脚没有收住力,这人恐怕是醒不来了。
君卿听他如此说,想了想便点头应道:“也行,只是如今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此计不成,他们定然会再生另一计的,不如我们趁热引蛇出洞。”
闻言,唐刃看向君卿:“真巧,我也正有此意。”
反正如今“徐善平”在他们手中,自然是由他们说了算。
打定主意后,两人立刻又传来院外跪着的两人。
唐忠二人一进来便看见地上躺着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行礼,便听见唐刃吩咐:“手脚干净点,把人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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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未多问,立刻点头:“是。”
唐忠和唐毅正欲将人抬走,君卿却又叫住了他们,转身从平日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黑色瓷瓶来。
将那瓷瓶递给他们,君卿方道:“将这个撒在尸体上,小心点,此物剧毒,莫要沾到。”
唐忠闻言将那瓶不知是什么的毒药小心放入腰间,这才与唐毅一前一后抬着人走了出去。
等他们走出去后,唐刃走到君卿面前,顺手将人揽到怀中,这才有些好奇问道:“那是什么药?”
君卿同他解释道:“化骨散,也可以说是化尸散,师父给的,可以将尸体连着骨头都化个干净。”
这药莫飞鱼给他的时候神神秘秘的,特意挑了唐刃忙着的时候。
君卿当时随手就揣进了布包,一时倒还真的忘了和唐刃提起。
唐刃一听还有这种药,当下便笑道:“是个毁尸灭迹的好东西。”
听他这话,君卿淡笑开口:“师父惯会制毒,多是杀人于无形之物。”
两人十指紧扣,向外走去。
今日出了这事,唐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他自己留在院中,所以他也只能随唐刃一同出了府衙。
只是可惜了,他那荷包还未缝制好,看来一时半会,是送不出去的。
君卿随唐刃到了营帐处,却见莫飞鱼也在此。
他倒不是来帮忙,纯粹只是闲着无趣,于是便过来打发时间。
他已经答应君卿两人,随他们一同回京。
毕竟两人大婚之时,还需得他作为高堂呢。
他们师徒两个在一处,自然不会无趣,不时又有其他大夫前来请教,半日时光一晃而过。
到了次日一早,唐刃便下令让人押送“徐善平”入京。
押送的囚车从城中出发,向京中而去,然而出了陈州城不过二十里,便有人劫车。
这些人行动之时才发现,囚车上的根本就不是他们要劫的人。
只是当他们反应过来上当之后却为时已晚。
何巍亲自带队将人给围了,捉到人后,按照唐刃的命令,同样关入牢中。
如此转眼之间又是三日过去,顾长飞已经恢复良好,能够出府公事。
唐刃干脆就不管分粮赈灾之事,全部皆交由他来处理。
两日前,皇帝的旨意便传了过来,命令他压送那个北漓的奸细回京。
如今陈州百姓的“疫病”已然稳定,他与君卿自然随时可以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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