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画像,虽然青霞心里非常紧张,但表面却仍然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翻着白眼道:“不认识不认识,这背街小巷的,全都是些老穷鬼,哪里来的什么可疑之人。再说了,看你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打听人就这么干打听啊?”
那边特务一愣,看到青霞拿着瓜子的手指在一起轻轻搓动,他瞬间领悟,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塞了过去:“是我的错,那么现在请问大姐,你有没有见过这画像上的人?或者是附近有没有出现可疑之人?”
青霞一脸惊喜地将钱收起来,笑呵呵朝对方摇了摇头道:“没有见过,呵呵呵~~~”
“你!”
特务感觉自己被耍了,正想发作,却被旁边的同伴制止住:“我们只是来摸排的,不要打草惊蛇。”
青霞知道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她必须尽快将专家转移,交给周弘毅,让他带进警局去,但她现在还不能表现出着急,仍旧摆动着腰肢,一边嗑瓜子,一边哼着小曲往巷道里走去。
“青霞妹子呀,你家男人病怎么样了?看你今天红光满面的,一定是快好了吧。”
就在这时,之前和青霞吵过架的那个妇女端着盆衣服从河边回来,她离得老远就开口询问,等走得近了,才发现怎么这里还站着两个陌生人,并且一看就不像好人的那种。
刚刚被青霞摆了一道的特务,这次板着脸,拿出画像抖了抖说:“我们在找人,一个可疑的男子,你有没有见过这画像上的人?”
青霞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这大姐可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万一说漏了嘴,一切可就全完了。
然而让青霞没想到的是,那个和她吵过架的妇女盯着画像左看看右看看,装作沉思道:“这怎么长得有点像我那已经死掉的男人,哎呀,晦气晦气,你拿着一张遗像在这里找什么找?走开了,不要挡在路中间。”
青霞先是一愣,紧跟着心底里涌出了一阵浓浓的感激。
而那名特务接连被两个市井妇人摆了一道,顿时怒火中烧,一步跨上去,抬手打掉了那妇女手里的洗衣盆,将她刚洗干净的衣服全部打翻在地上。
“妈的,你们这些臭婆娘,连老子都敢耍!”
“哎哟,你要死了呀,你干什么啊?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还耍横,你看不起女人是怎么的?难不成你是从你爸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你没有老娘吗?你这种小瘪三老娘见得多了!街坊们~~快来人哪~~欺负人啦~欺负人啦~欺负我没有男人,我可怎么活呀~~我不要活了~~~~”
那妇女见状指着特务的鼻子大骂了几句,紧接着索性往地上一坐,一边蹬腿一边哭喊。
“怎么了怎么了?刘家婶子,谁欺负你?”
“狗日的,敢欺负我们邻居?哪来的小瘪三,找打是不是?”
“哎哟,连寡妇你们都欺负,你们还要不要点脸?好好的两个大小伙子,吃人饭不干人事,丢你祖宗的脸哟~~~”
“哪儿来的人?以前没有见过,快去警察局叫警察,就说这里有可疑分子~!”
巷弄里的街坊们听见动静,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赶了出来,有人系着围裙,有人拿着汤勺,大家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把那两个特务骂得体无完肤。
他们或许擅长欺软怕硬、折磨犯人,可面对这么多市井老百姓,在气势上也瞬间被压了下去,而且这些人骂人的话层出不穷、花样繁多,骂得那两人面红耳赤,最后只能扔下几句狠话,狼狈逃走。
“刘家婶子,你没事吧?”
街坊们一看他们成功将那两个可疑男人赶走,一边欢呼,一边将地上的妇女扶起来。
“两个兔崽子把我刚洗干净的衣服都搞脏了,不过没关系,反正老娘今天也骂痛快了,不吃亏。咱们街坊邻居,就是要团结,看刚才那两个就不像什么好人,大家下次可得注意着点儿,别让他们两个混进来,谁知道会不会偷东西呢。”
虽然住在这里的人都属于魔都最底层,家里都没有多余的二两面,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很怕被小偷光顾。青霞走上去,轻拍了拍刘家婶子裤子上的土,小声道:“姐姐,刚才谢谢你了。”
这刘寡妇握了握她的手,向她递去一个“我懂的”眼神,轻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而那两个家伙一看也不是好人,我不管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我知道不能帮助坏人害好人。看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今天下午老牛家的欢欢小子要去邻县做木工活,借着机会让他送你们一程,他有个驴车,快走吧。”
青霞知道多说无益,她把街坊邻居们对她的好记在心里,急忙快走两步回到房内,看着正在那里练习走路的王专家,低声道:“刚刚巷口有两个陌生人在那里拿着你的画像到处问呢,为了保险起见,一会儿坐着老牛家的欢欢的驴车离开这里,反正我们也没什么需要带的东西,把要销毁的销毁掉,赶快走。”
青霞只带了一些随身物品,其他的,像王专家原本穿的衣服早都已经被她剪成烂布条扔得远远的。
此刻,邻居家一名叫牛欢欢的木匠要去郊区给人打家具,青霞便带着王专家坐上了欢欢的驴车,在街坊邻居们的掩护下朝着静安区行去。
这条巷弄里的乡亲们其实也有感觉,青霞口中那个“快要死掉的男人”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的身上透着股子儒雅和书卷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读书人,和他们这些苦哈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然而街坊们没人去刨根问底,因为他们知道那些特务想要找的人必定是好人,既然是好人,他们又岂有不帮的道理?
驴车顺着黄浦江一路朝着静安区前进,在行至一处宽阔地带时,青霞怀里的小囡囡忽然哭了起来。
哭声吸引到旁边的路人,也同时吸引到了几名眼神锐利、穿着统一服装的特务。
青霞心中大惊,急忙用手捂住了女儿的嘴,并且用一条毯子将她和孩子还有王专家盖在下面,和那些做木工的工具以及木材挤在一起。
“让你不要把孩子抱出来不要抱出来,你偏要抱出来,还没走到地方呢她就哭着闹着要吃奶,你说你怎么办?”
“你以为我想啊,不把孩子抱出来留在家里,你那老娘又要给她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次还给我的乖囡囡喝符水,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什么叫我的老娘?那也是你的老娘!怎么跟阿妈说话呢?”
忽然就在这时,住在青霞他们隔壁隔壁的隔壁的一家小夫妻,抱着他们的孩子在驴车后面当街吵架,很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家的孩子与青霞的孩子年龄相差不多,也就让人理所应当地以为刚刚的哭声是他们的孩子发出的。
青霞刚松了口气,可这颗心还没来得及放进肚子里,就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前面那辆驴车停一下!”
“糟糕!”
青霞浑身紧绷,用力捂着孩子的嘴,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忽然被另一道声音所打断。
“哎呀,让一让~让一让~让一让~~!骡子受惊了~~骡子受惊了~~~!”
住在巷口赶车的老李,驾着他的骡车,一路疯狂地从街上跑过,差点撞到路边的特务。
“混蛋!那骡车停下!所有人给我骑上自行车去追!”
原本想要拦驴车的特务,被发了疯一样跑走的骡车全部吸引了过去,让青霞他们又一次化险为夷。
就这样,巷弄里的邻居街坊们想尽办法,让青霞一家三口所藏身的驴车顺利驶过危险区域,直至来到静安区分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