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耳聪目明,怎么听不到?不在意就是。
吭哧吭哧捆好稻草捆,堆成沙发状,小屁股往上一坐一摊,小腿出溜老长,嗯,舒坦!
傻子才跟傻子计较呢!
李文欣见小傻子瘫在草堆上,仰着身抖着腿,一副舒服惬意模样,不得劲,只觉自己权威被挑衅,恶狠狠瞪了眼朝朝,起身就想上去做点什么,不想才一动,立即迎来了身边亲娘一巴掌。
“好了,你跟个小傻子计较什么,四六不懂的……”
“母亲,您说谁四六不懂?”
小罗氏一噎,手痒。
此时甬道传来动静,众人不由齐齐看去,就见一侧脸长着颗带毛大黑痣的陌生狱卒到了跟前。
“来来来,开饭了,开饭了。”
哦豁,终于是开饭了。
开饭好呀,不等大黑痣放下手中大提篮,朝朝嗖一下窜过去排在第一,那急切模样就跟三百年没吃过饭一样,惹得李文欣又是阵阵白眼,当即换来小罗氏一巴掌。
这回打的有点痛,李文欣忍不住抱怨:“疼!母亲,您怎么还动手!”
小罗氏心累,“欣儿,你乃伯府嫡出大姑娘,金尊玉贵,即便家中落难,哪怕落入泥里,也别忘了规矩礼仪,风骨涵养。”
“母亲!”,说教李文欣就不爱听。
小罗氏头疼,“好啦!”,见女儿还要叽歪,也没心情哄女儿的小罗氏忙催促,“不是早就说饿了么,现下有饭,还不快去。”
李文欣满脸不情愿,嘴里哼哼唧唧的。
不过看见如傻狗样蹲在栅栏前的小小一陀,李文欣眸光一闪,人已冲了过去。
到了跟前,二话不说抬脚就踹,毫不留情一脚踢开朝朝,占据了朝朝刚才蹲的位子不算,李文欣还对着跌了个屁股蹲的朝朝得意的笑。
朝朝不防,摔个正着,吃痛惊呼,换来的却是李文欣越发张狂的取笑。
“连蹲都蹲不稳,个傻子!”
牢房中无一人吭声,朝朝也不惧,握紧小拳头,气咻咻起身,目光紧盯着被傻爹请托的祖母还有大伯母。
结果老太太视若无睹,眼里毫无波澜;
所谓大伯母视线闪躲,无动于衷;
朝朝捏着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磨着小奶牙哼了声,好女不跟傻子斗,果断转身回了她的草沙发,心里小本本重重记上一笔,眼里冒着熊熊火光。
李文欣见傻子‘怯懦’,得意仰头,如得胜公鸡傲娇收回视线,手伸出栅栏看向大黑痣。
“什么饭,快给我拿来。”
大黑痣嘿了一声,倒没多言,抬手从大提篮里抓了个黄中泛黑的馍馍递上。
白日的地牢,照亮火把早已熄灭,就靠着每间牢房顶那狭长天窗取亮,昏暗阴冷,看不真切。
饿极了的李文欣抬手接过馍馍就往口中送,才入口,呕的一声,李文欣吐了,一把将手里馍馍砸向大黑痣。
“呕,这是什么鬼东西!狗都不吃!”
抓着两馍馍准备继续发放的大黑痣一顿,冷冷瞥了眼从自己身上滚落的馍馍,不善的盯着监牢里的某人。
只可惜,李文欣全然未觉,还口吐狂言呢。
“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可恶胥吏,竟给本姑娘吃这等低贱馊食,我堂堂伯府嫡女,我祖父门生遍布四海,姻亲故旧无数,即便落魄,也容不得尔等卑劣之人随意欺辱!今日若识相,最好是给我们换上正经饭食,如若不然,本姑娘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嘿,我的个暴脾气!”
大黑痣也是被这张牙舞爪,至今还认不清现实的大小姐给气笑了。
手中馍馍往提篮里一丢,阴阳怪气。
“哎呦喂可不得了,老子我好怕呀!当你还是伯府身骄肉贵的大小姐呢?我呸!爱吃不吃,不吃老子我还就不伺候啦!还换饭食?给你脸啦!”
大黑痣气性也大,但官场沉浮他懂;更知锦衣卫、诏狱本就名声不好,明里暗里还不知多少眼睛盯着;
因此对待如文定伯府这类人犯,他们下手并不敢太狠,也不敢苛责,毕竟他们也怕事后被追责清算,可这并不代表了他们就得装孙子。
不收刮扒皮已是他们的仁善,总不能指着他们当狱卒的倒贴伙食吧?
“诏狱大牢,每日只一顿伙食,嫌弃?不吃?行啊,有本事永远别吃!”
大黑痣愤怒喷完,气哼哼的提起大提篮转身就走,身后一干人等纷纷傻眼。
哎不是,他们没说不吃呀!
“差爷,留步。”
“差爷小儿不懂事,您高抬贵手……”
饿了一天一夜的其他人反应过来,摸着饥肠辘辘的肚腹,再看身边自己眼巴巴的孩儿,哪里还管什么馊的臭的,一个个伸长手,扯着脖子苦苦挽留。
可惜大黑痣气的很,才不听,眨眼间就提着食物消失在了甬道内,苦求不得的众人不由齐齐回头瞪向罪魁祸首。
被这么多双带怨的眼睛盯着,李文欣头皮都炸了,瑟缩着干巴巴道:“都,都看什么看,又不怨我,都怪这该死的胥吏给我们吃馊饭。”
嘴上外强中干,心里还是怯的。
被盯的紧了,如芒在背的李文欣忙往亲娘、祖母身边一出溜,娇憨的晃着老罗氏胳膊委屈撒娇。
“祖母,孙女也是为了大家好,您看他们……”
“闭嘴!”,老罗氏看了昔日宠爱的长孙女一眼,简直不忍直视,“愚蠢。”
头一次被祖母训,李文欣瑟缩一下,不敢掘虎须,忙挪到亲娘跟前。
“母,母亲,我,我不是故意的,女儿只是担心祖母,担心大家,想叫家人吃上一口顺心饭,没打算闹的,母亲!”
这孽障是自己亲生的,怎么办呢?屁股还得自己擦。
小罗氏叹息一声,抬手轻拍女儿。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只是欣儿,娘说过的,你乃嫡女,需时刻谨记规矩,莫要丢了德言容功失了风骨!不过一顿饭食而已,便是不吃也饿不死,何必与卑贱之人斤斤计较?没得自降身份。”
“是,母亲,女儿错了,女儿再不敢了。”
见女儿服乖,小罗氏点点头,忙挂着谦卑笑容看向老罗氏讨好道:“母亲您看,欣儿已经知错了,您又自来宠她,孩子也是被家中变故吓到了,您就原谅她一回吧。”
老罗氏瞄了母女二人一眼,满意小罗氏的圆滑态度,不紧不慢的嗯了声,心累叹息。
“行了,此事作罢,就此不停,只是欣姐儿,这里不比伯府,以后都乖觉着些,免得辱了伯府声誉荣光,其他人也是一样,都把皮子给我绷紧些,别惹乱子!”
“是。”
众人领训。
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有这么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缩了脖子不敢再言,只心里如何作想,记不记恨,那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