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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太子玄胤
    宋钧尧低头望着他空荡荡的手掌,他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瞧瞧傅槿禾这疯魔的丑态,她口不择言,胆敢斥骂他道貌岸然。

    如此妇德有亏,妒忌成性之恶女,实在不配为他妻!

    定定地站了半晌,宋钧尧返回宴会。

    此时江蔓雪恰好作完诗,她看到宋钧尧归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媚眼含情地望着他,稍稍提高声音道。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话音一落,满场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众人对江蔓雪即兴而作的诗赞不绝口:“真真是绝妙好诗!此诗神思飞跃,气象开阔,意境浑厚苍凉,尔等佩服佩服。”

    “江小姐长安城第一才女之名当之无愧呐。”

    忽然,有人意味深长道:“江小姐非将门虎女,却能以一首诗写出边境辽阔深远的画面。不愧是宋小将军志趣相投的知己。”

    宋钧尧与江蔓雪四目相对。

    耳边很嘈杂,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在阿雪剧烈地跳动着。

    是了,阿雪才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妻子人选。

    傅槿禾什么也不是。

    ……

    太傅府。

    傅槿禾已然从桃林回府。

    她沿着游廊兮步款款,光影透过枝桠打落在她的素靥上,态浓意远淑且真。

    碧珠望向傅槿禾玉软花柔的侧颜,她在宴会外听说小姐妙语连珠,一人驳斥千夫所指,摆出确凿的证据,逼得江小姐承认冤枉了小姐。

    小姐还当众落下宋小将军的面子,只怕他向来习惯了小姐痴慕他,乍然小姐对他横眉冷对,他很是气急败坏。

    她心里积攒多时的一口恶气总算是吐出来了。

    他们二人逾墙钻穴,不知廉耻,小姐与宋小将军退婚约,成全他们这对野鸳鸯,那是极好的。

    忽然,碧珠正了脸色。

    退掉婚约后,小姐也该是觅得良婿。小姐生得靡颜腻理,家世不俗,她日后的夫婿也自当要萧疏轩举,身份尊贵,是个人品贵重的端方君子。

    最重要的是,他要待小姐一心一意,将小姐捧在心尖尖上。

    可长安城真的有这般良婿吗?她在绞尽脑汁地想着。

    游廊曲折,傅槿禾转了一个弯儿。

    正见一男子从傅相如的书房走了出来,两人恰好打了一个照面。

    男子穿着一身冷白的直缀,腰间系着檀香带,鸦黑的头发以紫金玉冠束起,眉眼作山河,薄唇显出几分凉意。

    他身量极高,萧肃而徐引。

    似孤山落雪,近在咫尺而不可触摸。

    是太子萧玄胤。

    碧珠眼神猛然一亮。

    傅槿禾有些诧异。在她前生今世的记忆中,爹虽是太子的老师,但太子从未到访过太傅府。

    她婷婷朝着萧玄胤走去。

    萧玄胤驻足,凝视着傅槿禾向他靠近。

    “见过太子殿下。”傅槿禾微微倾身,向萧玄胤行礼。

    萧玄胤颔首,声音冷淡而疏离:“傅小姐。”

    眸光微不可查地落在她的颈侧,肌肤细腻如脂,无端有一颗鲜红的小痣。

    仿若雪中盛放的艳梅,勾人生起旖旎亲泽之意。

    不过简单的傅小姐三字,却使傅槿禾不禁怔忪起来。

    长安城的公子哥儿唾弃她厌恶她,对她声色俱厉,皆是直呼她的名字傅槿禾,更多的时候痛斥她蛇蝎毒女。

    竟唯有性情寡漠的太子才会如此没有喜恶称呼她为傅小姐。

    倏忽,前世一段早已被她遗忘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回笼。

    上元佳节,皇宫设宴,君臣同乐。

    兴许是受话本剧情所控,她与江蔓雪又是坐在相邻的位置。一个宫女给她奉热茶时,她还未接过茶盏,宫女“失手”打落在江蔓雪的裙角处。

    江蔓雪惊呼一声“傅小姐你好狠的心!为何以热茶泼我?”,便痛得昏倒过去。

    宫女赶忙求饶:“傅小姐息怒!”

    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宋钧尧是真的心疼江蔓雪,他望着心上人受伤的模样,目眦欲裂,恨不得要将她杀了。

    他朝着皇上的方向跪下,目光是视死如归的坚毅:“皇上,傅槿禾心思歹毒,不守妇德,不配为人妻,臣誓要与其退掉婚约!”

    “臣之重罪,臣一人承担,无怨无悔!”

    在场之人哗然,宋小将军甘愿受重罚,也要退掉先皇赐下他与傅槿禾的婚约。

    他言辞之重,直接将她钉在耻辱柱上。心思歹毒,不配为人妻此话一传出去,长安城何人敢娶她傅槿禾?

    锥心的疼在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她好似坠落十二月的湖泊,几欲窒息。

    前世的她太爱宋钧尧,她看着对方绝情冷漠的模样,这一次,她连为自己辩解的能力也无了,只想折腰哀求他不要退婚。

    爹娘与大哥愤怒异常,正要为她出头。

    “孤亲眼所见是宫女恶意将茶盏泼向江小姐,此事与傅小姐无关。”一道清冷凉薄的声音响起。

    众人惊愕,竟然有人会为傅槿禾这个毒女作证?

    循着声音望去,他们更是大惊失色。

    说话的男子仙姿秩貌,兰芝玉树,不是太子殿下是何人?

    太子冷情冷性,从不掺和俗事,今日可真真是稀奇极了,莫是因为傅槿禾是太傅之女的缘故?

    宋钧尧眼底闪过了一丝阴鸷,他深吸一口气,道:“太子殿下,您的位置离她们几人相隔甚远,是否看错了眼?”

    萧玄胤眉骨冷然,通身尽是不可亵渎的矜华:“尔敢质疑孤?”

    宋钧尧就这样被萧玄胤漠然注视着,他脚底生起一阵寒意。

    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臣不敢。”

    萧玄胤居高临下,湛然若神:“尔是非不分,错怪傅小姐,不配为人夫。”

    竟是将宋钧尧的话还以回去。

    宋钧尧脸色难看极了。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退掉与傅槿禾此等迂腐乏味的木头的婚约,正大光明地与阿雪喜结连理。

    却被太子横插一脚搅和了!

    而他向来在她面前都是主导者,她卑躬屈膝,煞费苦心取悦他。今日她倒好,敢寻求太子逼迫他!

    他暗暗咬碎了牙根,不得不愈发恭敬道:“太子殿下教训得是,臣谨遵教诲。”

    最终还是皇上打了个圆场,下令将宫女拖出去斩首,命太医医治江蔓雪,再不痛不痒地敲打宋钧尧,便让闹剧过去了。

    那时的她禁不住泪流满面。

    她对太子感激不尽,不仅仅是因为他还了她清白,免于与宋钧尧退婚,而是因为除去她府中骨肉至亲,还会有旁人在她百口莫辩,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候,站在她这一边,为她出头。

    她一直想当面与太子诚挚道谢,只可惜并无机会。直至三个月后,宫中传出消息,太子患了癔症,满身煞气地将最是与世无争的淑妃一剑封喉。

    宫中人人自危,素来高洁清举的太子殿下竟成了嗜血的杀人狂魔。皇上痛心又愤怒,到底是念及早些年病逝的皇后,将太子贬为庶人,囚禁在常年寒冰的敬亭山。

    再后来,太子病重身亡,死状极为惨烈,面容溃烂。高岭之花就这般殒命,实在叫人扼腕痛惜。

    傅槿禾失神许久,萧玄胤并未催促。

    他微微敛目,视线落在她形状完美的唇瓣上,不点而朱,盈盈泽泽。

    似轻轻一碾,便会沁出清甜的汁儿。

    傅槿禾回过神,萧玄胤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一派端方雅正。

    她抬眸,声音轻软:“太子殿下,臣女有一惑,倘若曾有人受了您的恩情,却迟迟没有与您道谢。”

    “您心里可会不爽利?”

    太子前世犯癔症极为离奇,指不定也是受话本剧情所控。她既能挣脱剧情束缚,兴许也能尽一些力让太子避开此大祸。

    就当是报答前世太子的恩情,也为了太子口中的一句傅小姐罢。

    此话问得突兀,萧玄胤却是认真思索起来。

    他答道:“不会。予孤恩情者,为孤心中重要之人。”

    傅槿禾听到重要之人四字,她心弦一动,泛起浅浅的涟漪。

    她面上丝毫不显,对着萧玄胤莞尔一笑:“臣女谢过太子殿下解惑。”

    萧玄胤眼中映着女子甜甜的笑靥,眸色渐渐氤氲着深影。

    恰有微风拂过,她发梢的扶桑花味暗暗袭来,萦绕在他鼻尖。

    他明晰的喉结一滚,肌理分明的胸膛在轻微起伏。

    蓦然,他丢下一句话便离去:“孤回东宫处理事务。”

    傅槿禾望着步伐略显匆忙的萧玄胤,心里生起了一丝古怪。

    她细想一会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当是对方东宫有要务处理。

    须臾,萧玄胤回头,傅槿禾妙步纤纤朝着她爹的书房走去。

    女子的腰很细,一掌可拢住。

    棱骨修长的大手情难自制地摩挲着,直至指腹滚烫,他眼中浓郁的妄念与欲-望不再掩饰。

    他肖想她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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