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松看着她陷入沉思的模样,“阮娘子可是想起些什么不寻常的事儿了?”
阮玉薇抿了下唇,“我不太记得,是我娘告诉我的。”
“六七岁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总是昏睡,一睡便是两日,寻医问药一个多月都没有治好,反而越睡越长,后来有个游医路过把我治好了。”
程雪松,“六七岁,也是大约十年前的样子,我拿不住这毒是什么时候的,也不知道这毒要蛰伏到什么时候。”
“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毒发,也有可能……”
若没有联想不会觉得有什么,但若产生了联想……
阮玉薇想到自从进京之后的怪事,“我自一个月前进京后,已经莫名腹痛三次,还有……”
“还有每日多梦。”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梦都是真的,就像她的魂魄在入睡后,会附在某处一样。
她的心狂跳起来,“儿时的嗜睡,与现在这些症状,都是因为这个毒吗?”
程雪松凝神思忖了片刻后,“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这其中是否有关系。”
“前日见过你后,我翻遍了家中的医,毒的记载都是即时性的,中毒即毒发,或者延时毒发,就像……”
说着他看了一眼二楼,“就像他一样,中了迟阳散,你送来的时候,只以为是普通的剑伤,到了子时才发现不对。”
他的视线又落在阮玉薇的身上,“但是像你这样,明明已经深入肺腑,现在却活蹦乱跳,前所未闻。”
阮玉薇的心突然沉到了谷底,她突然生出一丝侥幸的心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能是程大夫出了错?”
“我师兄年少便扬名天下,从不会诊错脉!”程心刚从二楼下来就听到有人在质疑程雪松的医术。
她将一瓶一瓶圆形白瓷的小盏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这雪肌膏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师兄年少时就做出的小玩意儿,现在却是宫中娘娘们争相追求之物。”
“师兄好心好意担心你这小娘子留下疤痕……”
程雪松打断她,“程心,祖母今日该探脉了,你先回去。”
“我不是……”阮玉薇望着愤愤不平的程心突然语结,她没有质疑程雪松的医术,只是……
程心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福身施礼,“是。”
程雪松见程心出去了才继续道,“她是我师妹,快人快语,你别放心上。”
他顿了片刻后继续道,“你这脉,但凡是行医者把出来的结果都和我一样。”
阮玉薇抿了抿唇,“程大夫也不知道我到底何时毒发吗?”
程雪松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心底生出一片怜悯之情,他的话音一转,“阮娘子已经相安无事过了这么多年,多梦和腹疼也不危及生命。”
“说不得阮娘子就是医界奇闻,毒中而不发,也谓之百毒不侵。”
阮玉薇的唇角勉强勾起一笑,“多谢程大夫的安慰。”
程雪松,“宫中还有许多珍藏典籍,我会寻机会求皇后娘娘的恩典去借阅。”
“阮娘子这毒症我定要探查个究竟。”
他的身子微微后仰,唇角又带上他那标志性的笑,“阮娘子放心,本公子不收费。”
阮玉薇被他逗笑了,“若公子收费公正,小女子也愿意支付诊金。”
程雪松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本公子最为公正了!诊金十金,满京皆知!可不是胡乱叫价!”
说着他又嘟囔一句,“都提高到这么贵了,还那么多排队,烦得本公子已经十几天没去采药,练新方了。”
阮玉薇站了起来,“十金给不起,小女子就厚着脸皮接受程大夫的诊治了。”
程雪松将雪肌膏递给她,“安心受着,本公子说话向来算数,这拿着,比化瘀散好用,就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而已。”
“多谢程大夫。”
阮玉薇双手接过雪肌膏的时候,陆让带着大理寺的官兵从楼上下来。
她下意识抚上脖颈,后退两步。
陆让扫过阮玉薇苍白的脸,看向程雪松,“仵作已经查验过了,心口一刀致命,二楼屋檐瓦砾齐整,只有窗台上有半个脚印。”
“若方便,请程公子带上夜晚看守的小药童去大理寺录个口供。”
程雪松,“我就说不是阮娘子,若非武功高强者,怎么会这么悄无声息。”
“配合大理寺调查是草民的责任,大人先行,随后就带药童来。”
陆让点了下头,带着一众大理寺官兵浩浩荡荡地离去。
这时外面的人才知道,济仁堂发生了命案。
程雪松看着大理寺一众官兵,前头的那个背影,身长玉立,却有一股泠然肃杀之气,也难怪明明陆让俊美名声在外,却没有姑娘敢轻易靠近。
“阮娘子,听一句劝告,还是离陆大人远些的好。”
“他能给你百金赏钱,也能即刻要了你的小命。”
阮玉薇百口莫辩。
遇上陆让,实属意外,后面两次三番的维护和提醒,她以为他只是面冷心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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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她想岔了,贵人心思难测,如今这个地步也实非她所愿。
但……
昨日,今天,她看到的那个书生,娘亲亲手给他的玉佩,他们亲昵的举止。
可她始终没能看到那书生的样子。
若真像程雪松说的那样,她身中奇毒,不知什么时候会命丧黄泉。
她不得不另辟蹊径,这其中的秘密她一定要探查清楚!
阮玉薇将披散在身后的头发拨到胸前,才堪堪遮住脖颈处的痕迹,她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瓶,“多谢程大夫的药。”
回到家中,这时她才从铜镜里看到,脖子上骇人的青紫色!
瞬间濒死的窒息感袭来,当时他若是再用上一分力,她就真的死了!
阮玉薇咬着牙,“当官儿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迟早有人收了你!”
涂上程雪松给的膏药,冰凉的膏体一抹即化,丝毫没有化瘀散的呛人的臭味,也怪不得会得宫里娘娘们的青睐。
出门的时候阮玉薇换了一件立领的袖衫,才勉强将痕迹遮掩,也幸亏现在还是春日,不然她还如何去铺子里。
关门落锁。
旁边隐隐约约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阮玉薇闻声望去。
只见牙婆偏着头,伸直了手臂,两根手指颇为嫌弃地捏着一个包袱。
“真是晦气!前脚租了房子,后脚就死了!”
阮玉薇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问了一句,“钱妈妈,你说的是谁啊。”
牙婆,“你还不知道吗,今天济仁堂死了一个人,就是这屋子的租户,才签字几天就死了,我还怎么租得出去啊!”
是苗岩。
阮玉薇的视线落在那个包袱上,“那人是死在医馆的,不碍事,到时候给他烧点纸钱,让他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别寻无辜者。”
“这包袱,我帮您扔了吧,我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倒是不忌讳。”
牙婆求之不得,立刻将包袱扔在阮玉薇的脚下,然后苦笑了一下,“阮娘子,干我们这行,三教九流什么都见,不忌讳可不行。”
说完牙婆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阮玉薇捡起包袱,刚在医馆里,陆让的那个侍卫说苗岩就是他要找的人,苗医王的孙子……
她眼眸微垂,提着包袱转身回到家中。
包袱里的东西很简单,一点儿银子,两件衣衫,三本医书,一包银针,还有一块像是烧焦的木牌子。
牌子被摸得光滑透亮,上面还有一个图腾图案。
阮玉薇的眼眸微闪,这个图腾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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