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天河镇。
一位老道士背着个破包袱急忙忙的赶路。
包袱是破的,道袍也是脏污的变了颜色,连头上的发髻都摇摇欲坠。
这老道士个头高大,方面阔口,又生了副浓眉大眼,瞧着颇具正气。
只他四下张望着,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将这正气生生去了几分。
了尘拿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心中怦怦直跳。
叫那么些官兵撵了月余,他逃的也很是辛苦。
想来这天河镇离京城极远,总不会还叫人追上了吧。
“哎哟哟……”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传来。
前面的土路边上有个茶寮,挂着个布招儿,叫风吹的摇摇摆摆,里面似有一家子男女老少在喝茶歇脚。
里头有位妇人发了急症。
她倒在地上左右翻滚,蜷着腿弓着身子,腹中似是剧痛无比。
她身旁的家人已经急的发疯,逢人便问去哪里寻大夫。
了尘本想低头赶路,不欲管这桩闲事,可这妇人的惨叫声生生的绊住了他。
他叹了口气,又转身往回走。
“让开些……”虽是满心不情愿,但他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那几人见到他,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把他围了起来。
了尘蹲在地上,为那妇人把过脉相过面之后,猛的用力推开围着他的几人拔腿就跑。
谁料还没跑出两步,便叫一张铁丝网兜头网住。
他挣扎了几下,见这铁网撕不烂扯不断,只得认命的往地上一躺。
还气急败坏的叫骂:“妈的!哪个混蛋装病算计你家道爷!”
不远处一身红色飞鱼锦袍的叶清礼不紧不慢的踱到他的身前。
他打量了一眼地上这位浑不吝的道爷,却正正经经的向他行了个礼:“了尘道长,今日得罪了,在下亦是无可奈何,实在是皇命难违……”
了尘这回成了网中之鱼,跑是跑不了了,他有气无力的蹬了蹬腿。
眼珠子转了转便哀求告饶道:“官爷,你放过老道不成么?
实话说与你听,老道就是个江湖骗子!
纵是见了皇上,老道也还是个骗子,你仔细皇帝收拾你!”
地上那妇人早已站起身来,行动敏捷哪还有半分病痛的模样,显见是装病引人入彀。
不消说,她那家子人也是叶清礼的手下所扮。
叶清礼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只吩咐手下必要以礼相待。
这老道能掐会算实在能跑,每每快要逮到他就叫跑的影儿都没了。
几次三番的,叶清礼便决意智取。
这次若非利用他的怜悯之心,还不知何时才能将他请去宫里。
在他看来这位道长是有真本事的,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能得皇上看重。
与之交恶,实在不智。
却不知那道士心中想的却是,奶奶的,这折子戏唱了这许久,总算是要唱下一折子了。
正所谓欲擒故纵,兵不血刃。
……
莫以宁依旧在宝华居里,她与甜儿坐着说话,其他人都不在跟前。
甜儿也算立了大功,帕子上裹了药粉轻易便将人迷倒,这份本领很得莫以宁的看重。
日后还要派上用场的。
莫以宁给了赏钱,又给了几日假。
终究是个小姑娘,哪有不想出门逛逛的。
甜儿既得了主人的器重,又得了银钱,欢喜的眉飞色舞。
她慷慨激昂道:“二小姐,为何不索性指那赵氏是贼首,连她一起收拾了!”
莫以宁递了个剥好橘子给她,浅笑道:“哪有那般容易……”
赵氏的背后是整个赵家,还要加上宫里的赵淑妃与三皇子。
她昨日试探了安平侯,再加上这些日子得来的消息,已深知赵氏并不得其的欢心。
可谢锦安除了冷落赵氏以外,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又是为何?
他若当真是不喜那赵氏,当年为何娶了她?
莫以宁又将上一世、这一世的记忆都翻出来细细的揣摩。
谢锦安待谢明矅倒有几分真情。
莫以宁原以为他不过是待这个快死的儿子多几分宽容罢了。
可谢明矅身子大好回府那日,她瞧见谢锦安在门厅处看谢明矅的眼神,那份欢喜庆幸不似作假。
这令她总觉着谢锦安对发妻是有情的。
若说他当真对发妻有情,又怎会在其有孕之时抬平妻入府。
又或许,他在娶赵氏之时,心中是欢喜的。
待到楚夫人去世之后,便生出迁怒或者怨愤。
男子嘛,想享个齐人之福亦是在所难免,之后出了岔子迁怒新欢也是有的。
嗯?不对!
男子好美色,但更好名声,尤其如谢锦安这般。
谢锦安当年若是真心爱慕那赵氏,便不会顶着这般风言风雨将她抬进门。
谢明羡与谢明矅隔了两岁,故而也并不可能是怀了身孕在先等不得。
凭心而论,纵是要娶平妻,待楚夫人生产之后岂不更为稳妥。
再说,谢锦安也并非急色之人。
这些年他待赵氏寻常,屋里的侍妾也不过三两人,还都是早些年的旧人。
这般想来,谢锦安当年娶赵氏会不会是被逼的?又是谁逼的他?
莫以宁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忽视已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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