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范尼望向咖啡店外的老顾客,那位身着黑袍的年轻人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
一直紧缩这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他将卢奥点奶油圣代放在桌上,眼前瞟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羊皮纸写就的契约,和一个黑色的项圈。
这两样东西他有点眼熟,但是却一时想不起来。
卢奥身前的那位丰神俊朗的神官抿了一口黑咖啡,似乎是因为味道太苦的原因,吐了吐舌头。
“我让你找办法,你就给我找来这个?”
卢奥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愤怒,他对于安古斯的容忍显然已经到达了极限。
“喂喂喂,别这么激动。”安古斯笑着朝卢奥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是你说要我找能抑制精神力的东西的。”
“我这是为了帮你不是吗?”
卢奥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平复下来,让自己能够正常和安古斯这个欠揍的家伙交流。
“你要我跟她签主仆契约?”
乔范尼恍然,他想起来了。
这是王公贵族们为了更好统御奴隶们,制作的主仆契约。
主仆契约只要签定下来,身为主人的一方对于奴隶一方就具有压倒性的统治力,甚至可以控制仆从身上的魔力流动。
再强大的战士,再优秀的法师,在主仆契约的锚定下都会成为一个受人摆布的木偶,失去身为人的自由,沦落为某人的所有物。
乔范尼将卢奥点的奶油圣代放下,但卢奥却丝毫没有品尝甜品的心情。
“不然呢?比起现在开始研究精神力的方法,显然是这个现成的东西更具效力吧。”
安古斯理所当然地回复道。
见卢奥尚还处于犹豫之中,安古斯则继续说道:“人生就是这样,得到一些东西,就会失去一些东西,现在,她的小命掌握在你手里,怎么选择都取决于你。”
“总之,办法我已经给了,剩下的事与我无关。”
安古斯说罢,不等卢奥反应,便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还有事卢奥先生,先失陪了,另外我必须要提醒你,那个孩子的时间并不多。”
“主仆契约签了尚有解除的可能性,人死了可不会复活。”
“...”卢奥沉默良久,最终长长的吐了口气,“我会考虑的。”
卢奥拿着项圈走在回酒馆的路上,并想着安古斯的话。
不管怎么说,将这个东西用在一个年纪尚小的孩子身上,还是太过了些。
况且虽然安古斯说时间不多了,但在他看来,琳蒂除了体力差了一些,还有经常咳嗽意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也许留给自己的思考时间还很多。
也许随着时间推移,琳蒂自然而然地健康起来了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卢奥推开了酒馆的门,凯瑟琳一脸焦急地在酒馆翻找着什么东西。
“发生什么了吗?”卢奥问道。
“琳蒂从早上起就开始发高烧,到现在都没有退下来。”凯瑟琳一边翻找,一边回答卢奥的话。
卢奥这才明白,安古斯所说的时间不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绝对早就已经看出来,结果却什么都不说...
“这家伙...”
卢奥咬了咬牙,他根本不知道安古斯在想什么,真是个欠揍的家伙。
“我去教会找牧师来看看。翠西和泰拉一会儿就过来,你先到楼上去照看一下琳蒂吧。”
凯瑟琳急匆匆地走了。
卢奥不安地踩着阶梯走上楼,推开房门。
琳蒂苍白的小脸是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滑落至小小的鼻尖,整个房间似乎都染上一股沉闷感。
“很难受吗?”
卢奥干巴巴地问道,他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这幅样子,难道还有不难受的可能吗?
“还好,琳蒂习惯啦。”琳蒂朝着卢奥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旋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卢奥站在琳蒂的身侧,找了张椅子坐下,说是照看,但他却没有办法让琳蒂的痛苦减轻一些,他感觉如芒在背,无能为力的他似乎被剥夺了传奇亡灵法师的身份,彻底沦落为一个普通人。
就如当时他看着同伴被骨龙的利爪撕扯成两半。
就如当年看着老师在自己的面前渐渐失去呼吸。
回忆如同一块浸水的抹布,堵住了他的口鼻,勒紧了他的喉咙,窒息感在他的心头胡乱地穿梭着,就像一根游走在心脏间的铁针。
“卢奥先生,你能握住我的手吗?”
琳蒂的声音很轻,很客气,但却不让人觉得生疏。
卢奥顿时从回忆中反应过来,他伸出手,将琳蒂比自己小得多的手掌捏在手中。
与她满是汗珠的脸相反,她的手相当的冷,摸上去像是一个死人。
“卢奥先生,你的手好冷。”
琳蒂说着,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将睡未睡时的梦呓,将熄未熄时摇晃的烛火。
“卢奥先生,我想活下去。”
卢奥心中一怔,他明白自己没有时间犹豫了。
鬼使神差地,他将黑色的项圈扣在在了琳蒂的脖子上,琳蒂的脖子比项圈细得多,以致于项圈卡在了锁骨的位置。
在后者疑惑的神色中,他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随后将指尖咬破,血液滴落下来,流淌在微微泛黄的羊皮纸上,契约上的文字一行一行的亮起来,随后羊皮纸燃烧起来。
卢奥将燃烧的羊皮纸泡在清水中,火焰却没有熄灭,整碗清水变作了黑红色的液体。
“我记得...契约纹章是这样画的...”
卢奥将琳蒂翻了个身,使其侧躺在床上,随后用手蘸着黑红色的液体在琳蒂的后肩上图画起来。
小孩的肌肤很敏感,琳蒂感受着后肩的触感,脸色绯红,微微的呢喃起来,如同一只刚刚睡醒的小猫。
待到最后一笔完成,琳蒂只觉后背一阵刺痛感袭来,那是钻心刻骨的疼痛感,并不留于皮肤的表面。
她死死地咬着牙,将叫喊声憋在喉咙里,身体却因为疼痛不短地颤抖。
卢奥默默地牵起琳蒂的手。
疼痛持续了一段不长的时间,直到其彻底消失,琳蒂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琳蒂朝卢奥很虚弱地笑了笑,如同一朵被大雨淋湿的小花。
“你...做得很好。”卢奥很不熟练地夸奖道。
他尚不明白自己的选择是否是正确,但是他宁可做错,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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