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三里地,小孩来到山脚一处山洞前,他叫喊一声,“爹、娘,看我捉了什么回来。”
江大川看到里面有人咳嗽,一个同样脏兮兮的小女孩跑出来,大概五六岁模样,对着小男孩跑过来,嘴巴里叫道,“阿哥阿哥,你又捉了小蛇呀,那晚上有蛇羹喝了,阿爷阿奶都饿坏了。”
这小女孩瘦骨嶙峋,伸出的小手臂跟枯枝似的。小女孩刚跑到小男孩跟前,突然指着江大川三人,“阿哥,他,他们是什么?”
小男孩霍然转头,吓得浑身发抖,急忙抱着妹妹大声喝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山洞内立刻冲出来六七个人,有老头老妪,其中一个女子急急跑到前面紧紧护着孩子,紧张地看着三人,眼神里尽是恐惧;那老头老妪一边哆嗦着一边说道,“官人,官人,何苦为难孩子,他们还小,他们还小啊。”
正在此刻,听到身后跑过来一个人,急呼呼喊道,“什么人?”桃花仙子见此人武境不入流,轻轻把他绊倒,说道,“急什么,我们是过路人。”
这汉子跳起来,急忙跑到孩子面前,看着众人。
江大川一伸手,从玉窍内掏出些水果、腌制的肉,递给孩子,轻声问道,“你们不要怕,我有事问你们。”
俩孩子看到水果,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肚子咕噜一声;男子怒道,“你们有什么事可以问我们的,我们已经躲到这里了,还不满意么?”
江大川问道,“你们躲谁?”
男子不吱声。江大川看看这七八人,叹口气,说道,“我乃赵国人,想要前往禹州,翻过了汨罗山却不知道怎么走。这里瘴气浓厚,你们怎么能带孩子生活在这里,你们又是什么地方的人?”
耶律靑鸢见这几人戒备很深,当即说道,“老二,咱们弄点熟食吧,这俩孩子饿饿了。”
当即,俩人动手找了一些木柴,点了火,用木棍串了十几只鸡鸭烤着;这鸡鸭本就是腌制好了的,被火再这么一烤,滋滋冒油、香味扑鼻。桃花仙子撕了一些肉递给孩子的娘,说道,“咱们如果有歹心,你们能保住你们的孩子?你瞧这俩孩子饿的,都瘦成什么样了。”
孩子娘尚未说话,那小女孩已经忍不住了,上前接过鸡肉,三口两口吃了,意犹未尽,还舔舔手指头。
桃花仙子笑道,“这才对嘛。你们都过来吃吧。”
女人讲话自然轻松一点,孩子娘见俩娃狼吞虎咽,叹口气道,“咱们来这里两年了,孩子至今才有个饱。”
耶律靑鸢又递给老人一些吃食,那汉子也想明白了,抱着烧鸡一顿啃。
孩子娘吃了一阵,问道,“大官从何而来?”
耶律靑鸢说道,“不瞒你们,我们从梧州而来,想要前往禹州,却被这大泽阻挡。”
孩子娘一呆,轻声问道,“你们是吴氏的?”
耶律靑鸢摇摇头,“我们是昭阳王部下。”
那男子不信,问道,“珈南哪里还有昭阳王?”
耶律靑鸢把昭阳王夺取珈南五州大概说了下,“我们前来探路,不瞒你们,就是要灭掉吴氏。”
那男子突然站起,大声道,“当真?”
江大川点点头,一个指头射出一个元炁弹,元炁弹远远落在沼泽里,轰然一声炸开。
男子惊呆了,和妻子对视一眼,突然跪下,说道,“少侠真是要灭掉吴氏么?”
耶律靑鸢说道,“你们是禹州人?”
男子摇摇头,“我们是越州人,在下七台明,在越州谈不上富贵,但也算是小富之家;三年前,珈南国内乱,吴氏霸占禹州、越州,肆无忌惮、欺辱百姓,强行征兵、多立税目,驱万民供养,禹越两州百姓生不如死。更是自立摊派法,按地纳粮,因为征兵太多,无人种田,军粮不足,吴氏私下养菜人作为军旅粮食。我七台家原本二百多口,眼看没有活路了,我们只好逃亡至这里。两年了,这俩孩子跟着我们虽然受罪,但总能活命啊。”
女子已经低声哭泣,那些老头和老妪抹着眼泪。
俩孩子跟饿虎似的,一个小孩竟然干掉两只烧鸡。孩子娘很愧疚地笑笑,耶律靑鸢取出一袋一袋的粮食交给他们,又拿出些肉、盐等,说道,“你们好好活着,我们会很快灭掉吴氏的。”
江大川道,“如今我大军正在准备攻打京州,我此番前来,就是为将来攻打禹州找些路线,这里大泽实在不知多大,正在犯愁,兄台,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七台明问道,“为何要走禹州?”
耶律靑鸢一愣,说道,“如果要灭吴氏,就要灭掉京州才能南下禹州,否则就要走这汨罗山、曲沃泽,哪里还能有办法。”
七台明说道,“从越州可以。”
江大川摇摇头,“如果从越州,那我大军就要南下商州,我所知这汨罗山一直通到入海口,如何能走越州?”
七台明取了一根小棍画着,说道,“不需要南下商州,这两年我常入汨罗山狩猎,汨罗山靠近梧州北有一线天,峭壁间只容一人通过,出汨罗山后,经大泽向南可直入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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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靑鸢纳闷,“这大泽鸟兽不留,能走?”
七台明说道,“可以。在下就是自越州蹚过大泽过来的,来的时候我们七台家尚有一百八十余人,这一路摸索,绝大部分死在大泽中,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人。”
江大川仔细看着他画的路线,问道,“如果从大泽前往越州,可行多久?”
七台明道,“三日足矣。”
“这么快?”
七台明点点头,“如果没有向导,一个月也走不出去。当年,我们走了三个月。”
江大川当即说道,“我即刻回去,十日后,你出汨罗山,在一线天前等我,我大军渡河后,你为向导,带我们灭了吴氏,如何?”
七台明站起来道,“你们放心?”
江大川看看两个孩子,笑道,“放心。”
当晚,江大川带着俩人也不骑马了,元炁罩护着,如流星般全力飞回相州,连夜召集众人议事;听了介绍,伯赏圣涂看着路线,说道,“如果咱们从相州南下至梧州,快马需要三天,澜沧江既然不宽,还有铁索连江,那就容易过;按照江宗主所言,经一线天、大泽,估计七日后可入越州。如今吴氏部兵全部集结在禹州最北境,咱们是打越州还是禹州?”
江大川道,“我本想北上打禹州,但行军不易,先取越州。昭阳王,请内卫领路,带足粮食,在越州杀尽吴氏,以粮征兵入伍。”
昭阳王道,“好,听你的。”
江大川道,“此番,请豫止前辈驻守相州,继续对陈寿之形成威逼之势,我要和伯赏将军亲自前往越州。”
昭阳王道,“我也一同前往。”
君王轻易不离朝,江大川考虑到越州百姓反吴之心久矣,她亲自前去,这又不一样,当即同意。
晚上,伯赏圣涂分兵,在十五万将士中选三万精锐铁骑,一人两马,天机堂弟子千人随行,星夜南下;三日后,抵达梧州城外,内卫早已在澜沧江上依铁索重新拉出坚固铁索桥,以木板铺就,只两百米,三万精锐铁骑一日一夜即渡过。七台明一直在等待,看到昭阳王来,跪拜不能起,哭的跟泪人似的,江大川看到那小男孩也跟着。
七台明带着众人折向北,找到汨罗山一线天;这里确实极窄,两壁高耸,只能行一匹马,这才是真正的一字长蛇阵,缓缓过了汨罗山。
出汨罗山,众人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随着七台明在大泽穿行。昭阳王恼道,“这大泽足足有百万亩,当真三日能过?”
江大川笑道,“我相信七台明。你不要小瞧这大泽,我想着,带你珈南国一统,你不要大泽,就交给我,好不好?”
桃花仙子骑在马上不肯下来,她搂着耶律靑鸢,听闻此言,奇道,“人家给你一国你不要,要这破地方?”
江大川笑道,“我如今太妙山无法直接通至这里,但,蛇岛已打造巨船,可以从海路经海州南下至这大泽。大泽百万亩,别看都是瘴气,事实上,用好了都是肥田。”
昭阳王笑着道,“说实话,我早就想过,一统珈南后,我封你一个州,九州之内任你选择。你既然看中这大泽,那就给你,反正留给我也没用。唔,你用了这里,还对越州百姓有好处,但你得给我粮食。就封你为曲沃侯,如何?”
江大川笑道,“那也好。你放心,曲沃将是一个大粮仓。”
三万人行走,堪比当年红军过草地,好在他们带的粮食多,有的是力气;更有昭阳王亲自在前带路,谁敢有异议。众人齐心,减员极少,三日三夜后,三万大军出了曲沃泽。
出了曲沃泽,就是越州。
原本七台明和江大川商议,是直接从越州顺着曲沃泽北上攻打禹州,但江大川改了主意,先打越州。
他指着前方一大片庄园问这是什么地方?
七台明道,“这是吴氏一门的山庄,越州城在最东,紧紧贴着海州。”
伯赏圣涂点头道,“越州城外有极宽的护城河,吴氏本就和诸葛氏有姻亲,他们互不设防,这也是吴氏为何愿意自降身份,要奉诸葛氏为东海王的原因。”
江大川点点头,一指山庄,“杀。”
众人马都没洗,身上淤泥未干,立刻上马,直冲山庄;桃花仙子道,“大川,你快点开了三境,我要进去泡泡澡,脏死了。”
江大川笑道,“待入了山庄,咱们整顿一番,昭阳再让将士们公告越州百姓,先取了越州城再说。”
三万铁骑如狼似虎,山庄虽大,哪里经得起他们冲杀的,片刻不到,山庄被毁;伯赏圣涂见山庄内引上游水从中流过,大喜,立即让将士们好好洗洗马,收拾一番。
越州城内卫本就有,这下内卫更多,在越州到处宣告昭阳王领兵灭吴氏,分派粮食,凡参军者给月钱、赏粮,特别公告,但凡杀一吴氏,一颗人头一贯钱。
越州老百姓愤怒已久,眼看各村、县的官员都给弄死,别说月钱了,哪怕就是不要钱,抄家伙就上了,越州民众怒火顿时被点燃。待昭阳王在山庄现身,老百姓跪下泣不成声,只说是终于盼来了救星。
不需要三万兵引路,汇聚起的千万百姓在七台明的带领下直冲越州府,待将士们赶到,越州城已经被老百姓打下来了。越州知府是吴氏,早被人剁成肉泥,连着全家老小被杀尽。
伯赏圣涂看着欢呼的百姓,半晌,说道,“民心可畏。”
昭阳王点头,说道,“民心可用。”
江大川笑着说道,“民心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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