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特维亚不语。

    成为魔神，融合堕神格之后，许多事不用解释他也都知道，世间一切都有其脉络包括时间在内。

    维修特斯早已经和深渊之主……不，那最多是深渊之主的分身，本体从来没有离开过深渊狱界的深处，一场表面交易之下掩藏更深的交易。

    关乎造神，成为超脱世界的法则之外的超然存在——而其中的代价，就是献祭自我。

    并不是人人都能融合成神。

    维修特斯在做的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的幻想！

    可他成功了。

    两年内他杀死无数来自世界的化身，掠夺他们身上的力量，以一种近乎疯狂决绝的心态与其融合，在深渊之主的协助下，世界的法则没能第一时间杀死他。

    于是。

    最初的魔神出现了。

    以人身的姿态升格，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成为与天地同等的存在！

    但那也意味着他将放弃在人世间的一切。

    比如这个国家，比如他现在的身份，比如……艾莉希娅。

    足以毁天灭地重塑一切的力量，同样也会毁去过去的他，当维修特斯真正融合神格的那一天来临，他将是第一魔神——是毁灭的聚合，不再拥有人的意识与情感！

    这是维修特斯不愿意看见的情况，即便赢了又怎样，他失去一切，和输了没什么区别甚至他才是输的很惨的那一个。

    封印堕神格，封印为神的力量，维持着目前身为人族维修特斯的身份，在拥有足以抵抗的底气和力量之后，才是他反击的开始。

    以人的方式。

    与天搏杀！

    "我看不透你的命运，但我知道，你最后会反悔。"

    "正如你单方面定下约定那样，撕毁约定也是单方面。"

    德尔特维亚无法看出维修特斯的本体，和封印没有关系，但和维修特斯远远强于自己的，有巨大的关系。

    没想到成为魔神之后，他们之间的差距还是一成不变。

    "哦？"

    维修特斯没有任何的气恼，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堕神格相融会激发出你潜能极限，也就是你的本质。"

    "没有看错的话，你的能力如我所料……和智慧与意识有关，但你无法窥视高于你的我，原初魔神之后诞生的所有魔神，源头都来自我。"

    德尔特维亚不置可否："你没有动用力量寻找她，呵，手下留情了。还保持只使用魔法的状态，这样很好。"

    艾莉希娅离开的时候。

    维修特斯破开过空间，当时他就震惊了。

    那绝对不是魔法可以做到的程度，也只有那一次，是维修特斯的失控，和后面的全大陆搜寻相比，他不止放水，他还放了一片海。

    都要气疯了，结果还记得不能伤到艾莉希娅，哪怕只是一次惊吓恐惧也不可以。

    "我不同，不需要动用魔神的力量，也可以利用一部分无伤大雅的权能做一些事。"

    德尔特维亚的惨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隐约可以窥见几年前的他。

    却见他缓缓地说道："连接意识很方便，可以轻易洞悉所有人的思想。"

    "我找到她了……"

    话音落下。

    四周忽然归于比起死寂还要更加沉静的诡谲气氛中。

    片刻后，维修特斯完全转过身，他眉目间泛起淡淡地堪称温柔的笑容，可实际给人的感觉却并不温暖。

    "很好，她在哪。"

    ……

    艾莉希娅突然打了个寒颤，停下脚步。

    旁边的魔法师立即担忧的询问："圣女殿下？"

    身边的少女神情中露出少许的忧虑迟疑，但在转眼间，又恢复了正常微笑颔首："我没事，走吧，加冕仪式就要开始了。"

    属于伊索拉圣光庭的圣女加冕仪式，等同公布天下，从此在伊索拉圣光庭中有她这号人物。

    算起来，这应该是她两年来在外获得的最高身份了。

    和帝国的公主殿下不同，二者同样是这片大陆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但伊索拉圣光庭的圣女可不是摆在那好看的花瓶。

    加冕仪式中还包括给予圣女相对应的权力，是真正的实权！

    负责带领艾莉希娅更换圣女规格的服饰的魔法师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成年女性，见艾莉希娅没有问题后，她也松了口气。

    闻言，雷娜点头："是的，不过您不用担心耽误时间，神主特意嘱咐，您有足够宽裕的时间用来准备。"

    说着。

    雷娜又笑着说道："殿下您可能不知道，我在伊索拉圣光庭见证过前两位殿下的加冕仪式，那时神主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他给两位殿下都设下有限的时间，超过将视为放弃，当时艾梵琳殿下还差点迟到了，幸好当时时钟出现错误，神主就将其视为一次破例……"

    正常情况下，雷娜不会也不敢这么随意的谈论这些。

    对这位空降到伊索拉圣光庭的圣女殿下，她开始还是充满了防备谨慎，后来发现少女并没有什么高位者的架子，甚至有些过于温柔体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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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位……嗯，和前两位殿下一样亲切友善的人，真不愧是光明神选出的继承人。

    "怎么感觉你经常提起那位艾梵琳殿下？"艾莉希娅眸光微闪，好奇的问道："听起来，你们关系似乎很不错。"

    雷娜连忙摆手，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请您不要在意，我……"

    "有什么关系吗？"艾莉希娅歪着脑袋，笑容璀璨地道："我很喜欢听这些，对前任圣女事听多了之后，总觉得她应该是位很好的人。"

    "你和她的关系怎么样？很了解她吗？"

    很好的人啊……

    艾莉希娅嘴角边的笑容淡了几分。

    埃布尔在她面前时会比较克制谈起这个话题，维修特斯就更是了，只有德尔特维亚……

    算了，他也就提起一次。

    之后再问他，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他们总觉得没了母亲的孩子很可怜，回避话题，就是希望她可以淡忘。

    但这种事怎么可能淡忘？

    艾莉希娅能感知到记忆的变化，随着时间已经无法清晰回忆起刚出生时的画面，似乎是身体和大脑不允许，可她还是记得冬雪的寒冷，满地鲜血散发的温热，它融化足以要新生婴儿的命的厚雪。

    母亲？

    是了，她甚至忘记倒在雪地上的女人面容。

    艾莉希娅心中某根弦剧烈的颤动了下。

    也在此时。

    雷娜一只手抚胸，恭敬的语气中带着感激："虽然您说不在意，还是深感抱歉，不自觉就说起这么多过去发生的事。"

    "雷娜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艾莉希娅温和的说道。

    她看起来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耐心的提醒身边的人。

    然而在神主身边多年的雷娜却猛的心头一紧："是！"

    她抬头看去，身旁的少女看着还是原来的模样，仿佛刚才一瞬涌现的威严是错觉一样。

    但她觉得不是。

    并且绝对不是靠装模作样，甚至初次掌握权力的圣子殿下当年也做不到这样收放自如！

    "我与前圣女艾梵琳是幼时玩伴，起因是我的父亲当年深受神主的重用，而我就是在那时被带到身份特殊的艾梵琳面前。"

    雷娜语气恭敬的回答道。

    在没有下一步指示前，她保持着沉默。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是从小就在伊索拉圣光庭长大，那么应该对这里很熟悉吧？"

    "当然，如果殿下有需要，我随时乐意效劳！"

    艾莉希娅不禁低笑了声，眸光垂下，两人不紧不慢的走在宫殿内的长廊。

    "谢谢，我初来乍到，确实需要一名引导者带领我熟悉这里，并且我也对艾梵琳殿下的事迹很感兴趣。"她抬眼看向近在眼前的长廊尽头，轻声道："雷娜可愿意？"

    两人没有再往前走。

    一门之隔。

    就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了。

    垂落在身旁的手缓缓的握紧，拽着红色的魔法袍，雷娜不动声色的调整着沉重的呼吸，她忽然觉得，或许真的可以……

    无害的小白花？

    雷娜心底只觉得可笑。

    她在来见这一任圣女前，听到不少人这样称呼。

    "荣幸之至！"

    雷娜当即单膝跪地，一只手握紧拳头抵在心口，这是代表着愿献上自我与忠诚的意思。

    "……"艾莉希娅唇角上扬。

    她提起裙摆，纯白的裙子贴身勾勒出身体的优美轮廓，在大腿部位裙摆开衩，犹如浪潮层层叠叠，金光在裙摆上活了过来似的流动。

    这件衣服其实不是雷娜交给她的那一件，真正的礼服被她塞进空间了，身上的这件其实是一比一还原的神器法衣！

    天星霓裳可以模仿外形，绝对是设计师本人都看不出差异的那种还原！

    "起来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如果神主问起，你该知道怎样回答，对吧？"

    圣女的礼服和她之前在皇宫中穿的大裙摆裙子不太一样，唯一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一样的厚重。

    她应该不会被压得以后不长个子吧？

    雷娜起身，低头应答："明白。"

    光芒从敞开的大门照拂在一前一后两人的身上，此情此景……

    艾莉希娅压下眼底忽然泛起的酸涩。

    妈妈。

    当年的你，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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