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艾莉希娅心中暗暗思索着，忽然脑海中灵光乍现。
【先起个不痛不痒的开始吧。】
德尔特维亚也不急。
他微微垂下的目光半掩眼底深处翻滚的思绪，以及其他复杂的情绪……又听到了，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心底却能涌现出满足感。
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么容易被满足？
"我想问——"艾莉希娅抬头，就被眼前的画面不经意地吸引，神情怔愣。
突然脑子里空白了一下。
当面前的男人一句话也不说，就像此刻，日光正好，柔风也是，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安宁笼罩当下，竟让人生出几分不忍去打破它。
他若有所感，刚才应该也走神了。
冰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熟悉的揶揄之色。
"这怎么了？说话一半，突然就没有声音。"
艾莉希娅卡顿的大脑断断续续的接上弦，她无视了对方的打趣，没有流露出心中的沉重："我之前送你的那只草蟋蟀呢？它还在吗？"
【还是会回想起那些……】
她没有细想。
谨记伊格里厄斯的告诫很有必要。
他不同维修特斯和德尔特维亚做事总有极端的目的性，不过也好不到哪去。
原以为是一个绝对理性化的人，在接触久后就会发现——那些非理智的东西，只是被他把控的很好，没有暴露出来而已。
……就算是这样，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伊格里厄斯当得起理性的化身。
他就像是一盘棋局之上负责操控棋子的那只手，无情的将那些无用的棋子牺牲，换取等价的回报，并不会因为一枚棋子在他身边久了，轮到牺牲时，就开始依依不舍。
这种事，在他漫长的几世记忆中很常见，而他对她坦然这部分，并对她说——"你不会成为众多棋子之一，因为你拥有许多不可替代性，当我们的立场一致时我将倾尽所有，将赌注押在你的身上。"
这句话，艾莉希娅觉得她能记一辈子，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
正常人？
都反派了，还正常人呐？
哈哈，没有一个正常人！只有疯和更疯！最理智的这一个人疯起来，她都不敢相信他会做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艾莉希娅已经能控制想在心里吐槽的冲动，脑子里和走马灯似的飘过和伊格里厄斯相关的记忆，最后只在心里化作心累的长叹。
回过神来时，就看见身边的人也在走神。
早上这时候的太阳最暖和，最适合发呆想心事了，看她和德尔特维亚就知道，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思维涣散。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德尔特维亚变换了坐姿，表情看起来还有点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考虑什么非常重要，足以影响无数人性命的问题。
艾莉希娅："是不想说话吗？"
【那我们就一起来发呆吧，正好让我想想下一个问题。】
系统的屏幕上。
标志着属于德尔特维亚的失控值，从「百分之九十九」下降到「百分之九十三。」
艾莉希娅："？"
这个速度会不会太快了，都赶上她这几天的总合！
【b13号提醒您：当前目标的情绪稳定。
状态为：放松
获得增益：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净化效果翻倍】
艾莉希娅肃然起敬，早知道最好的办法是话聊，她就应该早点出手了！
德尔特维亚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到最后。
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看似语气随和的淡淡道："我在想那个小玩意的下落。"
艾莉希娅看向他，她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同样的颜色用在维修特斯的眼睛里就没那么稀奇。
"大概，随手送人了吧。"奇怪的恶劣念头升起，德尔特维亚不太想承认真相。
但在说出来之后，他就升起悔意了。
好像……
会不会太过分了？
公主还是个孩子，那个草蟋蟀能被她惦记两年多，应该很看重吧？
但——
就这样吧。
德尔特维亚想，他总是出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况，如果艾莉希娅对他太过于信任没有防备，说不定哪天，他真的会出手！
就这样，等艾莉希娅伤透心生气的离开，就会远离他了吧？
"送人了？"艾莉希娅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这表情是挺震惊的。
德尔特维亚唇角勾起一抹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讽刺的笑容："对啊，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不过说起来，那应该是殿下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既然已经送给我，处置权就在我的手上，那么我再想送给谁都是我的自由，不是吗？"
他沉默了几秒，轻声道："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两年前，她曾死在他的眼前。
那一刻的抽痛至今还有残留，而现在，他居然要亲手……
算了，如果接下来必须得有一个人消失，那就由他来吧。
只是成功的概率从原本的百分之八九十，变成不足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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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尔特维亚沉下心。
他必须去做。
以整个世界为代价，在毁灭中求得新生！
人死并不算真正的死亡，唯有灵魂不灭，唯有灵魂可以逃逸出这个世界的牢笼。
倘若所有人最后的结果就是被当作操控的傀儡，世人都将丧失自我，德尔特维亚无法容忍那样的情况出现在他此生最在意的两个人身上。
灭世计划盘踞在脑海中。
疯狂的念头在一年多前突然再度出现，而这场计划其实更早时就已经有雏形，他找了无数种方法，只有这一种成功的可能性最高。
但要让整个世界的灵魂都一同脱离世界意识的掌控，需要做到的条件很苛刻。
其中最重要条件之一。
就是需要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德尔特维亚抬头，他看着眼前的孩子，稚气未脱，还是在花骨朵的年纪。
他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盯上艾莉希娅吗？
主动与她接触。
主动成为她的老师。
最后再主动推她入火坑……
杀手最忌讳心慈手软，阴谋者最忌讳拥有良心，他犯下大忌。
"哦。"
艾莉希娅脑子里问号都能排队绕一圈了。
好震惊。
到底是谁收下那种潦草玩意，草不是遍地都是吗？还是说，这个世界没有人会编小动物？
或许收下蟋蟀的那个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唉……确实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房间里还有一箱子，各种各样闲着没事编着玩都快塞不下了。】
德尔特维亚："……？！"
他听到什么了？
这是什么话！
为什么别的不让他听到，偏偏让他听到这句！
"您……除了我以外，还送了谁？"
这草蟋蟀，原来不是独一无二的吗？
德尔特维亚声音都有些抖了。
"大概我认识的都有送吧，我宫殿内的侍女姐姐们也有送，她们挺喜欢的。"
"什么？！"
"你要喜欢，我还有很多。"艾莉希娅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连忙说道："没事没事，送人了就不要想了，我再送给你一整箱！你以后想送谁就送谁！"
"德尔特维亚？老师！你怎么了，振作一点啊！"
看见某人不顾形象的双手撑在面前的桌上，捂住脸，浑身轻微的颤抖，艾莉希娅整个人都慌了蹭的站起来，歪着头轻声细语的安慰。
哪知道，抖得更厉害了。
"我……"德尔特维亚回想起他当时处置那只蟋蟀时的场面，一股绝望的尴尬汹涌如潮扑来，"我没有送人。"
他几乎是有气无力的说出这句话。
艾莉希娅愣了下，安慰道："这不是挺好……"
"我把它带到我曾经的家附近埋了。"
"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埋了？】
"因为我曾把珍视的东西全部都埋在一片位置，包括我的亲人。"
德尔特维亚嘴角狠狠的抽动了几下，丢人也不差这一点："我还给那只蟋蟀准备了墓碑、全套的葬送流程。"
艾莉希娅："吃席吗？"
德尔特维亚迷茫："吃席？那是什么？"
"没事。"艾莉希娅，拍了拍他的肩膀，"它死得值！"
【一箱子的草编动物里，就这只最出息。】
德尔特维亚生无可恋，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到底在干什么啊！
"其实它对我来说，也挺特殊的。"艾莉希娅看不下去了，她轻声说道："没想到你会这么重视。"
德尔特维亚转过头："很特殊？"
艾莉希娅："啊……"
想！
快！
死脑子，到底哪里特殊了！
"它是我来到这里编的第一只呀！"艾莉希娅微微一笑，"而且，你也是第一个我想要送礼物的人。"
德尔特维亚神情怔愣住。
第一个……
"当时还以为你不会要它呢，毕竟它只是几根平平无奇的草。"艾莉希娅重新坐回位置上，继续语气温和轻缓地的笑着说道，脸上也有一丝的不好意思："而你见过那么多的稀奇珍宝，又怎么会喜欢几根杂草编出来的小玩意呢。"
可她拿不出更好的。
包括现在。
她目前拥有的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来自于他们。
用本该归属对方的东西，转而又赠予对方，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将它埋起来，但你说，你将它放在你的亲人身旁，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将我们的初遇也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
艾莉希娅弯了弯眉眼，眸中盛满犹如繁星般的笑意："德尔特维亚，我很高兴你能这样重视它，并不在意它的廉价。"
"比起你送我的那些金兔子，它真的很普通，不是吗？"
德尔特维亚："普通吗？"
"以世俗价值来衡量，它并不值钱。"
"但您说得对。"他似乎找回了一些，关于他不小心弄丢掉的东西，"它对我而言，是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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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希娅。
他曾视她为猎物，而他是等待时机成熟的猎人。
而在她踏入皇宫短短一个多月的观察里，他见到太多超出预期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摇最初的念头？
大概。
是她突然出现在变成灵魂状态的他面前，听到她的心声，而他也主动说起那段少有人知的过去开始。
德尔特维亚嘴角边多出一抹苦涩和无奈。
他真是最失败的猎人。
怎么办呢，已经下不去手了……
【目标人物：德尔特维亚，失控值正在下降】
艾莉希娅看着面前的屏幕。
「百分之九十三」一下子断崖式的下跌到「百分之七十」！
原本通红字体，也变成了黄色。
"我想起来了。"
艾莉希娅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眼睛放光，连忙一把抓住德尔特维亚的手。
德尔特维亚："？？？"
"我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游春节～我想去参加游春节的庆典！"一不小心高兴过头，艾莉希娅把前半句也脱口而出。
德尔特维亚惊讶："游春节？"
这似乎是民间流传开的习俗。
用来庆祝人们从困苦艰难、死亡概率极高的寒潮冬季活到新的一年，并不是任何国家发布的正式节日。
艾莉希娅满眼的期待，快速点头："嗯嗯！"
"德尔特维亚，你……可以陪我去吗？"咬咬牙，艾莉希娅说道："游春节只有三天，都是晚上才开始！"
可以和皇宫中的工作时间完美错开，记得德尔特维亚最近都是下午五点多左右就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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