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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 高木
    太子不肯说。

    大阿哥瞧见他这样,转头就把太子的警告忘在脑后了,对着瑶令叽里呱啦的就说了一番。

    瑶令这才知道。后宫之中竟有如许多针对太子的流言蜚语。

    言说太子生而克母,他生下来仁孝皇后就没了。

    还说他养在御前倒也无事,偏偏养在孝昭皇后跟前没几个月,孝昭皇后也去世了。

    明明仁孝皇后是因为难产才过世的,这又不是生下孩儿的错。

    孝昭皇后本就体弱,在养太子之前其实就已经是病弱之身了,又怎么能把她的过世按在太子一个小孩儿的身上呢?

    瑶令瞧着太子沉郁又有些脆弱的眉眼,盖因他是太子,才要承受这些流言蜚语。

    哪怕太子还年纪小,就已经有人盯上了太子这尊贵的位置,迫不及待的在这么早的时候就想要坏了太子的名声。

    “奴才不离宫。”

    对上太子惊诧的眼神,瑶令笑道,“等奴才好了,再给殿下烤兔子吃。”

    太子道:“你是因为汗阿玛的旨意才留下的。”

    瑶令笑道:“是奴才有伺候殿下的缘分。奴才应该好好珍惜这段缘分。”

    太子想了想,专注看了看瑶令的眼睛,才放下了一颗心:“孤相信你。”

    瑶令她一直和别人不一样的。太子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

    大阿哥在旁边啧了一声:“可别忘了爷啊。”

    “爷今儿吃了兔子解馋了,回头烤狍子吧。素日里都是炖的,味道太白淡了,下回烤一烤,还选特辣的。那滋味一定好极了!”

    大阿哥拿出大哥的款儿来,望着太子笑道,“下回爷给你猎狍子吃!”

    太子却望着他道:“再吃特辣的,你脸上又要长痘。汗阿玛一定骂你。”

    大阿哥被揭了伤疤,可不满意了,与太子拌嘴。

    太子见好就收,倒是只有大阿哥一个人上脸了。

    瑶令在旁边瞧着,脸上挂着柔柔的笑容。

    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怎么瞧着好了一丢丢呢?要是能一直都这么好,那该多好啊。

    太子与大阿哥是私下里来的,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又待了片刻便走了。

    屋里又只剩下瑶令一人了。

    这一番说话,她搁在案几上的药倒是温热了。

    她端起碗来慢慢喝药,这汤药着实有点苦,但病如今也不必拖着,慢慢喝一点,也能慢慢的好起来。

    总是躺着,肯定也是躺不住的。

    后宫对太子也不曾放过,太子和大阿哥不在意和她亲近的那些流言蜚语,却叫太子将那些诋毁他的话放在了心上,可见那些又有多严重。

    瑶令也会想,也因为她和太子过于亲近些了,才致使太子身上更多一层的攻击与诋毁。

    太子受康熙保护,但后宫并无倚仗,更无人转圜。比不得大阿哥有一个协理六宫事务的惠嫔做额娘。

    “你病着,这屋里就没人守着你了?”

    这声音把瑶令吓一跳。

    声音太熟悉,瞧见灯影下进来的人,更是把瑶令吓着了。

    康熙怎么来了?

    瑶令这回是真一定要起身行礼了,又被梁九功给拦住了。

    但梁九功没跟喜塔腊氏似的抱着她的腰,于是乎,既下不了地,瑶令干脆在榻上行了礼,梁九功也没辙了。

    康熙含笑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

    本该高高在上的帝王瞧着倒不像是头一回到奴才们住的地方,十分的自在随意,还瞧了瞧瑶令搁在高柜上的小摆件。

    瑶令还是有点紧张的。

    不是作为奴才被瞧见了住的地方局促狭小简单,而是康熙的大驾光临,她实在摸不准康熙的心思。

    “奴才吃了药,觉得好了许多,一应琐事也都自己能做。就叫小丫头们当差去了。”

    瑶令道,“奴才这里也没有备着万岁爷要的茶,不若还请叫人送来?”

    康熙将瑶令随手做的小摆件积木拿在手里把玩:“太子和大阿哥刚刚来过了?”

    这宫里总没有什么实在瞒得过康熙的。

    瑶令坦然道:“两位殿下来探望奴才,是奴才的福分。”

    康熙看过来,目光幽深:“你今日为何晕倒了?”

    瑶令还真跟得上康熙的节奏,立刻答道:“是奴才平日里疏于锻炼了。”

    康熙轻轻一笑:“是有人要害你。”

    “御膳房最是通风,便是要防着走水发了大事。平日里热火朝天的蒸煮,要预备朕的膳食,怎么可能让膳食上人因为热就晕了?”

    康熙道,“你给朕和太子烤兔子的时候,有人将后头的大门给关上了。你说巧不巧?等你晕了被人抬走了,那大门又悄悄的打开了。”

    这样的手脚是最容易做的。人多眼杂,但也是最安全的,悄悄来一手,都忙着的奴才们没有人发现。事儿办成了,一切又都恢复原样了。

    瑶令惊了半晌,才道:“奴才晕倒的时候,灶上的火刚刚熄灭。”

    她也是觉得身体不对劲刚将滚油给放下的。

    若是早一步晚一步,这会儿怕是御膳房都要烧成灰烬了。

    连带着他们里头的这些人,那后门都给关上了,一个都跑不掉,全成了焦炭。

    康熙道:“所以,朕若是放你挪出宫养病,你还能活着回来见朕吗?”

    “你死在外头,也要连累身边的人陪你一起赴死。”

    瑶令喃喃道:“奴才确实连累了很多的人。”

    康熙挑眉:“所以朕许你与太子亲近,太子和大阿哥来了一趟,你便是这样自怨自艾的?”

    瑶令摇了摇头,目光清明:“不是的。万岁爷,奴才想明白了。”

    康熙道:“又想明白什么了?”

    瑶令道:“这些都不是奴才的错。是因为奴才太优秀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奴才的优秀被他们深深的妒忌,所以想尽一切办法对付奴才。奴才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心思而怀疑自己。”

    康熙深深看了瑶令两眼,将瑶令做的小摆件积木顺手放在袖中,起身走了:“朕不会放你出宫的。少动些心思。”

    瑶令在榻上磕头恭送康熙。

    等人都瞧不见了还在探头看外头。

    这话什么意思啊?是说这回不放,还是说以后都不放了?

    难道说找到要害她的人了,也还是不放吗?

    -

    瑶令这病养的舒心,知道了不是因为自己身体差而晕倒之后,瑶令更心安理得的躺平了。

    果然身体好,病养起来就快得很。

    三五日过去,她就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照旧在康熙跟前奉差,又隔三差五的给太子和大阿哥做小零食吃。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仿佛后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一点都不曾影响到瑶令。

    但所有人都发现瑶令多了一项新去处。

    自上回在御膳房给康熙和太子烤过兔子之后,瑶令病好了就常去御膳房。

    那边的膳食上人和她都熟悉了。

    见她来了要做什么也不拦着,还叫小太监给她打下手。

    要用灶,也是赶着上好的给她用。

    瑶令一点儿也没跟御膳房的人客气,说是要给万岁爷还有太子殿下研制新吃食,就这么在御前当差之外堂而皇之的在御膳房占住了几个灶。

    她是真的在研究吃食,更是给万岁爷和太子殿下研制的,谁敢说不?

    况且,研制吃食总有调整的时候,这火候过了的卖相不好的总不能送到御前的,瑶令皆大手一挥,给御膳房的人都分了。

    这账可都是算在瑶令身上的,御膳房的人一分不出还能吃到美食,这吃人的嘴短,人人都最欢迎她的到来了。

    秉持着万物皆可烤的原则,瑶令将宫外送上来的新鲜小鱼都给烤了。

    这鱼生于春夏之交,巴掌大小,只有一根主刺,烤起来吃十分鲜美。

    别说康熙和太子,便是后宫嫔妃偶尔在太皇太后那里吃到了,都是赞不绝口。

    偏偏这鱼送到后宫的小厨房,没一家能做出来瑶令所出的味道。

    瑶令等啊等,没想到头一个出现在她面前打听方子的是宜妃的宫女。

    那宫女兴奋得很:“姐姐的小鱼干我们娘娘喜欢极了!听说贵妃娘娘在慈宁宫尝了一回,回去之后贵妃娘娘身边养着的波斯绿就总围着娘娘打转呢。”

    宜妃实在是馋的不行了,她最憋不住,就大胆的打发宫女来问了。

    瑶令十分的和蔼可亲,不仅带着宫女去看御膳房为了做烤物新制作的超大烤炉,还额外赠送给了宜妃一份做小零食的食方。

    她笑眯眯地问那宫女:“贵妃娘娘身边的那只大猫儿,真的特别喜欢我的小鱼干吗?”

    那宫女没想到差事完成的这么顺利,简直有问必答:“真的特别喜欢。姐姐不知道,为了这小鱼干,贵妃娘娘叫承乾宫的小厨房不知道折腾多少回了。就是做不出姐姐的这个味道。”

    瑶令笑眯眯的将人送到通往后宫的宫门前:“请代我向宜妃娘娘问安。”

    她本是生长在前殿的高木,不生在后宫的泥沼之中。

    她们非要将这条通道打破,那就别怪她吸食了她们赖以生存的空气和阳光。

    高木只有努力的向上生长,这根才能越扎越深的。

    根系探在暗处无可阻拦,触须也能连接成网,在这宫中,才能既保护自己,也能捕猎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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