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浑身长满蓝绿色鳞片、大小似猪狗的生物。
它的头颅高高的昂起,像是嗅到雨中淡薄的牲畜气息,而感到亢奋异常。
粗壮的尾巴不断拍打着地面,溅起片片水花。
白术看见它张开嘴巴很轻松的便咬断了面前的木栏,钻了进去。
而那只山羊只是跪在原地,不断发出阵阵的悲鸣声。
圈养它的主人没有出来,就连今早给它喂食的住客也不曾过来看一眼。
任凭钻进来的怪物一口咬断了它的脖子,血水顺着雨水一圈圈晕开,很快被冲淡。
怪物钻进它的肚子里大快朵颐,直至最后连一点皮毛都没能留下,只有两只坚硬的山羊角被遗忘在羊圈里。
吃完山羊的怪物体型明显涨大了许多,它摇晃着脑袋十分惬意的走回了胡老五的家里。
而这连绵不断的秋雨,将一切罪恶的痕迹全部冲刷洗净,只余淡淡的血腥气息随着雨水飘散各处。
“这是什么东西?”
良久,白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站在他身侧的纪长野微微皱眉,“像是水中的东西,还不能确定。”
“这附近有河吗?”
听到这话的白术当即一愣,答道:“有河!”
在狐仙庙的后方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有一条不知多长、宽约二三十米的河流。
早上他们去拜狐仙时,住在七号院的梁云与郑一黎两人到的最早。
他们就在附近转了转,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了那条河流,河水的颜色很深,看上去不是很安全。
他们也就没有再继续往外走,很快就回了狐仙庙。
但这一条信息在他们互相交谈之时,梁云顺便提了一嘴,白术就记下了。
“就算是水鬼或是水怪,都没办法长期脱离水源。”
“这些村民却把这些东西养在了自己家里….也是有趣。”
说这话的纪长野脸上没什么情绪,转过身又躺回了床上。
白术看着他,想了想问道:
“你怎么那么肯定是村民养了它们?”
“也许是另有隐情呢?”
纪长野轻瞥了白术一眼,淡声道:
“下雨天,你看见外面有一个村民在吗?”
即便是下雨天再不方便,外面也不会一个人都没有。
哪怕是羊圈里的山羊悲鸣,主人也没有丝毫出来的意思。
关雅作为住客,也是在拥有规则提示的前提下,才清楚下雨天不能外出。
但这些村民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早就清楚家中的种种怪异现象,也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
但因为某种不可抗拒、又或是出于他们自己的私心,导致他们默许这些情况的发生。
也就是说,他们大概率知道自己就是在为虎作伥,却没有丝毫悔过的决心。
想到这,白术叹了一口气,也瘫倒在床上。
“我们现在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如果明天有机会,还是要去狐仙庙一趟。”
“嗯。”纪长野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虽然他们没有被强制要求每天都要跪拜狐仙,但由于信纸规则的最后一条限制:关于以上规则,不能让村民发现并知晓。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些人待在村子里交流,是不安全的。
而只有出了村子,才能尽可能的摆脱村民们的监视。
但这也意味着,一旦他们在村外遇到危险,也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只有在狐仙庙算是较为安全的,即便遇到了下雨天,或是出来行乞的老人,都能第一时间远离和躲避。
到目前为止,种种诡异的现象都表明,这七户人家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而只有弄清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才有可能找到血字里提到的狐狸,顺利拿到大巴车票离开这里。
只不过想到狐狸和大巴车票,白术又有些迷惑了。
“哎,长野。”
“嗯?”
“你说这狐狸….和大巴车票,有什么关系吗?”
白术趴在床上,抬头看他。
纪长野睁开眼睛,没有说话。
白术又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狐狸把我们的大巴车票藏起来了?”
“还是说,狐狸代表的是狐仙,我们必须向狐仙许愿,才能得到大巴车票?”
“不是,你说狐狸能认识大巴车票吗?”
听到这话,纪长野轻笑一声,翻过身懒得理会。
这个时候白术也猜累了,躺在床上慢慢睡了过去。
到了晚饭的时候,是小女儿过来敲门把他们叫醒的。
由于经历过小儿子被鬼上身的事情,白术对小女儿的印象有所改观。
虽然小女儿总是藏不好自己的尾巴,门外看不见人,却能看见一条红色毛茸茸的尾巴在左右晃动。
白术轻咳了一声,那尾巴就惊吓着“嗖”的一下收了回去。
看到这,白术有点忍不住笑了笑。
也许小女儿未必是人,但作为一只小孩狐狸精,也有可能是只好妖。
“别逗它,它胆子小。”纪长野无奈的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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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笑着应道:“知道了。”
“你有没有尝试和她说话?”
白术指的她,就是露狐狸尾巴的小女儿。
纪长野摇摇头,语气有些迟疑:
“我感觉她好像很怕我。”
白术一愣,确实。
无论是变成鬼的陈紫萍还是身为狐狸精的小女儿,好像都很怕纪长野。
也许纪长野本身也不是人呢?
这样想着,白术忽而冒出一身冷汗来,赶紧按了按太阳穴,不再胡思乱想。
两人下去用晚饭时,胡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胡三妻子笑着帮丈夫擦拭沾湿的衣服,两个小一些的孩子也围在爸爸的身边伸手要抱。
胡三的力气很大,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黝黑的脸上也扬起幸福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的白术,心中莫名的有些触动。
胡三和他的妻子十分恩爱,他们也十分的疼爱自己的孩子。
撇去钱财不看,这样的一个家庭怎么说都算得上美满。
尽管大女儿显得十分不合群,但当胡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红彤彤的小野果递给了弟弟。
弟弟高兴的眼睛亮起,却在父亲的嘱咐下,第一时间把小野果送到了大姐姐的跟前。
虽然大女儿的神情仍旧淡淡的,但却十分给面子的抬起手捏起一个放进了嘴里。
她咀嚼的很慢,嘴角慢慢扬起,显然也是感到快乐和幸福的。
如此一来,白术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既然大女儿也不是这家庭中的怪异分子,那到底又是什么导致了胡三家中的怪事呢?
晚饭的时候,白术没看到外婆,桌子上只有胡家五口,以及他和纪长野。
用过晚饭后,胡三帮着妻子收拾碗筷,白术也没机会借着帮助的名义上去问话了,只好和纪长野上了楼。
而在上楼之前,白术特意看了一眼外婆的房门,一直都是紧闭着的。
问了大女儿,大女儿也只是说外婆的牙口不好,经常不吃晚饭。
眼见问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来,白术只好作罢。
此时夜幕低垂,再站在窗户边上往外看,五号院里没有灯光,黑乎乎一片。
白术索性将窗帘拉上,十分平静的躺下了。
纪长野见状,倒是挺惊讶的,没想到才短短几个小时白术就已经坦然接受现实了。
对此,纪长野忍不住调侃道:
“没事,未必今晚被吃掉的就是你。”
白术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借你吉言。”
纪长野:“……”
夜深人静之后,胡三的大女儿拿着一把大砍刀再次出现在了白术两人的房门前。
这一次,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走进他们的房间,大女儿的目光一一在两人的身上扫视一遍。
躺在床上的两个人睡的很熟,一动不动呼吸平稳,好似并不知道房间里面有人。
大女儿拿着砍刀绕着床走了两圈,还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白术都快要装不下去了,只能憋着一口气继续装睡。
直至楼下传来一道开门声,大女儿猛地抬起头朝门口看去,分明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她没有丝毫犹豫,果断的离开,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白术睁开眼睛,和纪长野的视线对上,两人都听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夜里饿了的外婆,正踩着楼梯上来了。
白术有些着急,很显然关于外婆的那条建议是假的,装睡只能骗骗大女儿,根本就躲不过饿了的外婆。
但纪长野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将他快速的推进了床的里侧,并用被子将其完全盖住。
白术还没反应过来,而那道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为什么不让他关门?白术心里急的不行,但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由于盖着一床棉被,外面的声音变得很不真切。
他只能听到一种怪异的喘息声,很轻,但却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
像是….某种猎狗或是…..狼发出来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被捂在被窝里的白术浑身都是汗。
他感觉外婆已经进了他们的房间,而纪长野却一声不吭。
突然,白术听到一种诡异的咀嚼声,嘎嘣嘎嘣的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骨头。
窝在被子里的白术整个人僵在原地,外婆是在…..吃纪长野?
他的心狂跳,马上就要跳出嗓子眼儿。
白术实在是憋不住了,刚想要起身,却被紧挨着他的纪长野死死的压住了被子的边缘。
白术一愣,意识到纪长野没死,他也不敢再动弹丝毫,免得把对方真的给害了。
而就在白术看不见的地方,白天他们所看见的外婆,在黑夜完全变成了一只接近两米来高的狼妖。
它佝偻着背,浑身都是又粗又长的灰色毛发,两只眼睛宛如亮起的绿色灯笼,贪婪的盯着床上长相英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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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捧起那人的手就往长满锋利獠牙的嘴里塞,将那人的手指咬的嘎嘣嘎嘣的响。
直至两只手指头全部被吃光,它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房间,并没有注意到被它吃掉手指的人,为何没有醒。
甚至他的手上,没有流出过多的鲜血来。
白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被窝里躲了多久,明明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了,纪长野仍旧不准他出来。
白术只好咬咬牙继续憋着,直到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小声问道:
“我能出来了?快没法呼吸啦。”
听到这话的纪长野扯了扯嘴角,尽管笑的很勉强,但是声音平稳道:
“出来吧。”
白术立马掀开被子,在看到纪长野的一瞬,顿时愣住了。
“你的脸怎么那么白?”
他赶紧检查了一遍纪长野的胳膊和大腿,没看见有任何的伤口。
无意间碰到了纪长野的手,只感觉手感有些不对。
他的手指很冷,并不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温度,触碰到的皮肤也不柔软富有弹性,而是像一块坚硬的皮革。
白术僵在那里,看着纪长野好半天才说出一句:
“我好像听到了动物咀嚼的声音,是不是……”
纪长微微蹙着眉,“没事了,睡吧。”
白术“哦”了一声,默默的躺下了,但刚刚触碰到的手感,却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直熬到外面的天微微亮,白术小心翼翼的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身边的纪长野。
此时的男人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确定他没醒,白术才伸出手再次摸了一下纪长野的手。
这一次,触碰到的手没有任何问题,体温也是正常的。
好似这一切都是白术的错觉,或是幻想。
白术有点难以置信,他想起了上一个世界中被王婆贯穿胸膛的纪长野,也是没过多久就恢复如常。
而这一次,外婆分明在他们的房间里吃了“冰糖”,但外婆走后纪长野却安然无恙。
不是外婆没有吃“冰糖”,而是纪长野被吃掉的那部分,在极短的时间内又长了出来!
想到这,白术的心情忽而变得很是复杂。
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但唯独少了一份恐惧。
他想纪长野也许真的不是人,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扮演的。
但他没有害他,关键时刻又总是护着他,说不感激那都是假的。
如果纪长野不想他知道这个秘密,那他就为他一直保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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