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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4章 自有故人在
    洛城之内。

    姚寒舟伤势渐愈,沈婉令谷蔺于城门集结皇城司军,欲返汴京。

    扎哈骑着云白朝沈婉而去,忽闻身后传来女子之声:

    “大人……奴家该怎么办?”

    扎哈回首,见是前夜那个畏畏缩缩的女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的确答应过方静怡为其向沈婉说些话,然那日激战之后太过疲惫,他倒上榻便酣眠了一天一夜,答应方静怡的事,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扎哈扫了方静怡一眼,并未答话,而是继续策马而行,方静怡只得在其身后一路奔跑。

    “沈婉,此女欲回汴京寻亲,想与我等同行!你看……”

    话毕,他头也不回,仅伸手指向身后。

    嗯?沈婉稍侧身,绕开扎哈挡住视线的地方,果见一女子匆匆跑来。

    方静怡气喘吁吁而至,尚未站定,便蓦地伏地跪倒:

    “奴家……”

    未及沈婉上前搀扶,扎哈已翻身下马,又是一伸手,将方静怡拎了起来:

    “给我站好了再说话!”

    闻听那女子自称为奴家,且一副惶恐之态,沈婉忽地忆起在京城的往昔,眼眶瞬间泛了红。

    想也不用想,此女子定然是被夷人强占多年,早已吓破了胆。

    沈婉瞪了扎哈一眼,扎哈这才将方静怡缓缓放在地上站稳。

    “你可会骑马?”沈婉回首望向方静怡,轻声道。

    那女子神色尴尬,摇摇头,急得眼中泛泪。

    沈婉微微皱眉,叹息一声:

    “既然如此……”

    沈婉本欲让方静怡与自己共乘一骑,不料姚寒舟先开了口:

    “扎哈,婉儿送你的云白可还行?”

    “云白自然是军中最好的马,你们这些中原之马,岂能与云白匹敌?”提及云白,扎哈满意得摇头晃脑,话至此处,他又翻身跃上云白的马背,轻抚起它头上的鬃毛。

    抚着抚着,他似有所悟,猛地睁眼望去:

    “等等……姚寒舟,你这是何意?”

    姚寒舟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云白既然比我们的马都好,想必它的背上多坐一人也无大碍!”

    扎哈本欲出言反驳,却见四周之人皆已哈哈大笑。

    沈婉强忍着笑意,看向方静怡:

    “姑娘,你可愿与他同乘返回汴京?”

    方静怡抬头看向扎哈,心中有些惧怕!然而她稍作迟疑,似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答道:

    “若大人不嫌弃,奴家便叨扰大人了!”

    “欸……欸……”扎哈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沈婉已向那女子伸出手去:

    “既然如此,那我便扶姑娘上他的马!”

    扎哈尚未“欸”出个所以然,沈婉已然将方静怡放置在了扎哈的身后。

    而后她看向扎哈道:

    “扎哈,你莫非不听我的话?”

    扎哈只得闭嘴,将有声抗议转为无声抗议。

    ————

    姚寒舟与沈婉率皇城司军及所剩夜袭军抵达汴京城下,已过正午。

    沈婉仰头,一眼便望见城外高悬的巴布首级。

    她蓦然忆起十年前她与母亲离开汴京那日,城门口的高墙上,也钉着两名衣不蔽体的女子。

    彼时,外祖还躺在小小的木箱之中……

    这乱世,不知何时方休!

    沈婉轻叹一声,侧身言道:

    “寒舟哥哥,陪我上冀尾山吧!我去看看我的外祖父与外祖母!”

    闻此,姚寒舟轻点其首。

    随后转身向身后众人下令:

    “尔等先将马匹送入汴京,待我自冀尾山回城,再禀报沈将军论功行赏!”

    闻此,他身后仅剩的数百名夜袭军士齐声应诺,经此一役,他们身上增添了不少杀伐之气,回应之声犹如洪钟,震耳欲聋。

    姚寒舟面色冷峻,心中却颇为欣慰,对这群百里挑一的士兵,他甚为满意。

    随后,沈婉命谷蔺率皇城司军入城,又遣扎哈带方静怡进城寻亲,只留谷江随在身后。

    三人朝冀尾山行去,沈婉心生疑窦,忍不住轻言道:

    “数年未登此山,上山之路竟比往昔平坦许多!”

    “也是,年长了十岁,相较幼时,自然会觉得道路易行些!”

    姚寒舟凝视沈婉,终究缄默无言,只伸手牵过她。谷江见状,赶忙移开视线,佯装未见。

    登上山顶,只见昔日仅有两座坟茔之处,此刻已是坟冢密布,有些下葬不久,有些则杂草蔓生,几乎将山顶平地尽数占据,她悚然失色,不过须臾,沈婉又渐渐平复心境。

    罢了,乱世之中,如此亦属正常,葬在此地之人,尚有他人送葬,又何尝不是一种慰藉?

    “婉儿,并非因你年长才觉路好走,而是这十年来,众多人踏足此路,它才会如此好走。”

    姚寒舟微微侧身,凝视沈婉。

    沈婉微微垂眉,长舒一口气。

    她原以为需耗费些时日方能寻到外祖父母的坟茔,却未料到,循着记忆中的方位望去,她很快便看到外祖父母的坟堆,竟是收拾得整洁干净。

    观那杂草清除之状,绝非近日所为,定然不是父兄前来打理的,沈婉霎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谁,会来打理外祖父的坟茔呢?

    姚寒舟跟着沈婉的视线望去,他也疑惑了。

    汴京的故人?会是谁呢?

    秋菊?

    林府的下人?

    他们知道外祖父母葬在此地!

    忆起往昔,夷兵闯入林府抢夺林如月,秋菊跪地声泪俱下,哀求的声音:“大人,抓我走吧!我家姑娘已为人妇,实在不便侍奉大人……”

    待沈婉长大之后,她自然明白“侍奉”二字的含义,想到此处,不敢再想秋菊的遭遇,沈婉胸口突然一阵刺痛,她蓦地跪地大哭出声。

    与父兄重逢之际,沈婉尚未落泪,或许是因她早已从姚寒舟那里得知父兄安然无恙,只要人在,便一切皆有可为。

    然而,秋菊在哪里呢?

    那个哼着歌哄她入眠,抱着她去摘花,说好要守护她长大的人,此刻在哪里?

    四周坟茔林立,此情此景与未知的迷茫交织在一起,沈婉抑制不住心中接踵而至的痛意。

    “外祖,这些年,是秋菊姐姐来看望您吗?”

    ………

    我回来了!母亲也回来了!

    可是,秋菊姐姐,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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