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凡抬起头,缓缓合上笔记,双眉紧锁。他转头看向何游,沉声道:“你怎么看?”
何游愣了一下,眼神飘忽,大声爆出一句:
“总结起来——太长不看!”
韦凡:“...........”
韦凡无奈之下,又将笔记中所记的内容一一向何游详述了一遍。
这笔记的主人,名唤罗衡,乃书局初创时期的一位关键人物。
当年,文侯东南巡游,行至天泽湖畔,罗衡随行左右,发现此地天地灵气交汇,实为修行绝佳之地,便建议于此建立书局。
然而未曾料想,这片灵秀之地竟盘踞着一个强大的存在。是为灵气所吸引,抑或此物本就守护于此,已不得而知。
此存在之强,连圣人都被惊动。圣人辨认之下,确认其为一头上古大妖,当即于聚仙山南麓天泽湖畔斩杀此妖,并亲自立下一座九层宝塔,将其遗骸镇压,以保一方安宁。
书局也因此得以依湖而建,成为修行圣地。
然而书局建成后不久,罗衡却察觉到了一些异状。
起初,这里的天地灵气确实适宜修行,修炼者无不感到事半功倍。可随着时间推移,灵气竟逐渐变得凝滞,甚至有时干扰修行者心核的稳定。
他为此四处探寻,然而无论是书局的上层,还是其他高人,对此问题皆语焉不详。
时光荏苒,罗衡发现这一问题愈发严重。
他隐隐观察到,后辈修炼者的实力竟一代不如一代。
在他的时代,修行大能御风而行,搬山蹈海者比比皆是,甚至普通人只要肯勤修苦练,也可有所成就。而如今,这样的盛况似乎正在逐渐凋敝。
某日,罗衡目睹一人失足坠入天泽湖后,竟连心核也消失殆尽。
这一事件令他心生警觉:或许天泽湖附近另有隐患。他遂将此事禀告书局高层,甚至亲自致信文侯,但回音寥寥,仿佛整个事件被人刻意忽视。
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决意暗中展开调查。然而,他的每一步探索似乎都伴随着莫名的阻力,甚至还有不明势力试图对他不利,这愈发印证了他的怀疑——此地必定隐藏着某种阴谋。
就在他调查渐入正轨之时,他却突然被离奇调离书局,改派往南洋一带负责分局事务。
而他最后的一点线索,正指向那座镇妖塔……
....
“至于其他的,日久年深,字迹模糊,已经不可考了。”韦凡一口气将笔记中的内容讲完。
何游听罢,先是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片刻后,他眼眶一红,竟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那哭声直冲云霄,声嘶力竭,震得屋梁都隐隐作响。
“哎,哥!哥!”韦凡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拉他,“至于吗?冷静一点!能不能好好说话?有话正经讲,成不?”
谁料何游根本不理会他的劝阻,哭得越发肆意,一边用袖子胡乱抹着满脸的鼻涕眼泪,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道:
“祖师爷显灵了啊!哈哈哈哈!我何游总算熬出头了!这些年谁都把我当疯子——可今日天开眼!你看看!这本笔记清清楚楚地写着,书局底下果然藏着个邪灵!这……这不就是证据吗!”
他哭到一半,忽而仰天狂笑,那笑声夹杂着泪水与癫狂,又滑稽又凄凉。
韦凡看着他这幅模样,头疼得不行,叹道:“行了行了!你冷静点,别再闹了……”赶紧转移话题,“或许你说的真有道理,书局下面,可能真的有什么东西。我之前也许就掉进过那天泽湖,所以才会心核尽失,连记忆都丢了?”
何游闻言,猛地止住哭声,怔怔地盯着韦凡,满脸的鼻涕眼泪都忘了擦干,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什么?没有心核?没有记忆?你……你再说清楚些!”
韦凡轻轻点了点头,神色平静:“正是如此。”随即将这段时日的经历,细细地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何游一边听一边皱着眉,表情时而错愕,时而沉思,直至韦凡说完,他依然怔怔地看着对方,眼神复杂难言,半晌,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开口道:
“都说我何游是个怪胎,可没想到啊……还有你这么个怪物!”
韦凡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叹息道:“你就别拿我取笑了。”
“取笑?我这哪里是取笑,这是感慨!”何游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目光却亮得出奇,“韦凡,我突然觉得,那陆平平日里嘴损,可这次没准说得真对……咱俩果然是天生一对——疯子配傻子,绝配!真是绝配啊!”
韦凡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一抹无奈的笑意,说道:“得了吧,你这嘴皮子可比陆平还要贫。不过——”他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罗衡笔记中提到,心核的修炼一代不如一代,当年那些飞天遁地的前辈高人,如今早已不可复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何游想了想,说道:“嗯……近百年来,确实有这样的趋势。
史书记载圣人为止战人间,消灭天下一百三十二个大国,麾下七神将个个都有翻天覆地之能。据说其中一位神将‘凌霄侯’冯承曜,曾在云荒之巅与妖帝一战,仅凭一刀之力,斩裂云海千里,令日月无光三日三夜。那一战不仅终结了妖帝的帝国,也令云荒成了一片荒芜绝地。
如今,那里依然能见到他一剑斩出的裂谷,深不见底,宛如天河倾泻。
天下修炼之人皆心向往之,但近百年来再也无人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了。”
“或许你没有心核的问题,与这种衰退现象有关?但这种衰退究竟是因何而起?
韦凡凝眉说道,“我也想知道,可一旦试图去回忆,脑海里总是一片白茫茫,什么都记不得。罗衡曾提到,暗中似乎有某种力量在阻挠他调查,难道……我的记忆,也是被人刻意抹去的?”
何游闻言,迟疑道:“这……一时间倒也说不清楚。”
他略一沉思,随即从怀中摸出一个陈旧的锦囊。锦囊的布面早已褪色,微微泛黄,隐约可见些精细的兽纹在光影间若隐若现。他小心翼翼从里面掏出三块古旧的骨牌。骨牌泛着温润的暗光,边缘隐约有被时光磨砺的痕迹,牌面上满是晦涩难解的符文。
何游抬手轻晃骨牌,嘴角扬起一丝神秘的笑意:“祖师曾言,凡事不可妄断,疑难不决,便问天机。你这些疑问,不如让我替你占上一卦,看看祖师爷有何指点。”
说罢,他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手腕一翻,三枚骨牌被洒落在地。骨牌落地的瞬间,似乎有一股微不可察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何游蹲下身,目光紧盯着骨牌的排列,眉头逐渐蹙起,神色隐隐透出一丝诧异与犹疑。
韦凡见他久久未言,不由得催促道:“愣着干什么?你家祖师爷到底说了什么?”
何游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韦凡,语气迟疑:“祖师爷的卦象上说……你……你不是个人。”
韦凡一怔,旋即被气笑了:“你这家伙靠不靠谱?这祖师爷还会骂人?”
“不不不,祖师岂会妄语。”何游急忙摆手,神色认真地盯着骨牌,似在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解释,沉吟片刻后方才开口:“卦象有云:天星伏辰,虚宫不载,魂寄他界。意思是说,你的根基,不属此界天地……你的来处,另有其因,归处,亦另有定数。”
韦凡皱了皱眉,略显疑惑:“这意思是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嗯……大概可以这么理解。”何游点了点头,神情愈发凝重。
韦凡听得心中微震,目光不由落在那三块骨牌上,心想:这到也契合我自己的感觉...又问道:“除了这些,还说了什么?”
何游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卦辞接着言:‘北离其轨,枢星为极,孤魂望斗,万象逆辰。’简单来说,若你想要找寻最终的答案,唯有向北。”
“向北?”韦凡微微皱眉,低声重复道。
何游也露出困惑之色,摸了摸后脑勺:“可此地已经是北库了,书局的最北端。再向北?北库的北边又是什么地方?”
他正捧着脑袋努力思索,却见韦凡突然如遭雷击一般猛然起身,脸上似有某种恍然大悟之色。二话不说,转身冲向书架。
这次轮到何游被吓了一跳:“大哥!你怎么也一惊一乍的!”
“等等!”韦凡根本没理会何游,眼睛在四周东找西望,脚步急促地跑向一个书架,取下一卷泛黄的卷轴。他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桌前,将卷轴铺展在桌面上。
何游凑上前一看,原来是一张书局地图。
“看这里!”韦凡伸出手指,点在地图中央一片区域,“这是天泽湖,书局的布局正是依湖而建,这一点与罗衡笔记的记载完全吻合。而最初建设的,则是这里——”
他手指一划,指向地图右侧,“东库!那是罗衡和文侯始建书院的地方。”
他停了一下,随即快速指向地图的南部和西部,
“之后,由于藏书的日益丰富,书局又分别扩建了南库和西库。再后来——”
韦凡的手指缓缓向地图上方移动,声音也逐渐兴奋:“根据罗衡笔记记载,他在神国一零二年被调离书局,而北库的修建,是在一三九年才开始的。换句话说,罗衡离开书局时,北库尚未存在。”
何游心头一震,目光紧紧盯住地图的北端,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
“正是如此。”韦凡点点头,神情肃然,“罗衡的笔记中记载,圣人在聚仙山南侧斩杀大妖,并以九层宝塔将其镇压,而北库的位置,恰好依山而建。也就是说——”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镇妖塔的位置,就在北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