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大火还没熄灭亚索终是等不及冲进去寻找沈泽身影。
他身上不少地方被余火灼伤却始终找不着沈泽的一丝残骸。
其实大家都明白在那种情形下渺小的人类只会烧得连渣都不剩。
只是亚索始终不肯死心接受现实。
后来一连三日他几乎举全军之力在海上打捞,一天找不到就扩大搜索范围继续找。
所有人都想劝说他接受现实,但每次都被那双猩红的眼眸和怒吼声吓退。
亚索甚至带着一身烧伤背着沉重的氧气瓶亲自下潜寻找,丝毫不顾自身安全。
每一次等氧气瓶中的氧气耗尽被手下强行拖上岸,他短暂喘口气又换上新的氧气瓶潜下去。
有时候连朱策他们都能感觉到他已经绝望到想就那样溺死在深海里。
不眠不休在海里搜索三天,亚索在筋疲力尽时被于心不忍的朱策一掌闷晕过去……
“阿泽!”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如破碎的琉璃打进房间,噩梦中惊醒的亚索猛地睁开眼惊呼一声从床上腾坐起来。
窗户半开,风悄然吹过,带着丝丝凉意,他脸色苍白如纸,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晃晃昏沉的脑袋,环顾四周发现是熟悉的环境,亚索恍恍惚惚间松了一口气。
是梦,还好只是一场噩梦。
听到房间有动静,一直守在房门外的老黎推门走进来,满是疤痕的脸上染了些许岁月的沧桑。
“主,您终于醒了。”
扫视周围房间一圈,亚索找不到沈泽的身影,第一时间扯开干哑的声音朝老黎问:“阿泽呢?去哪了?怎么不在我身边?”
雾气迷离的眼中充斥疑惑与懵懂,老黎一怔。
“您不记得了?”
想起他昏迷的这两日一直陷入梦魇中,老黎深叹一口气把他拉回现实。
“沈先生五日前遇难,您带人在海上打捞三日力竭晕过去又沉睡两日,连少主也接受不了现实还在持续发烧。”
他一句话释放亚索心中压抑的猛兽,记忆浮现,心中悲痛如潮水般再次涌来。
亚索抬眼呆呆望向窗外,仿佛染红半边天的不是夕阳余晖,而是他心中流淌的鲜血。
他眼神开始变得空洞,不言不语,直到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黑暗渐渐笼罩整个世界。
等了许久的老黎弯腰试探地叫了一声:“主?”
抹一把脸上无声无息的泪,亚索眼睛通红哑声问:“还在打捞吗?”
“没有您的命令我们不敢收队,只是还是一无所获。”
沈泽如今也算是军团的主心骨,他遇难大家都难过,也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
“继续扩大搜索范围。”亚索冷声命令,紧接着从床上下来。
烧伤泡海水,这两日又仅靠营养液吊着,现在的亚索还很虚弱,见他动作,老黎赶忙上前扶着他。
“明白,不过您身体还没好,您要去哪?”
“去看看小丫头。”
亚索扯开发白的唇角,模样凄惨可怜极了。
亚索披着一件外套来到洛西房门口时里面的一群医生正忙得焦头烂额。
“怎么就是降不下来呢?”
“实在不行加大药用剂量吧!”有人提议。
“不行,沈医生以前给少主检查发现少主身体特殊,得谨慎用药。”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人一直这么烧下去吧?”
亚索抬脚迈进门,正在议论的医生们赶紧抹一把头上的汗转身行礼。
“主!”
亚索视线落在洛西憔悴的小脸上,心疼道:“情况怎么样?”
“烧了两天两夜,什么办法都用过了,温度刚降下来没多久就又升上去,反反复复。”
怕他降罪,另一个低着头的医生赶紧附和:“是啊,少主烧得迷糊时嘴里一直念叨着要爸爸,我们也是……”
没等他说完亚索就朝一旁的女佣吩咐:“去把沈先生给她做的那个布娃娃拿来,他在里面放了安抚情绪的香包,小西熟悉那个味道。”
“是。”
亚索把女佣拿来的布娃娃放到洛西胸口让她抱着,自己则坐在床边接过女佣递来的热毛巾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那布娃娃果然有奇效,闻到熟悉味道的洛西眉头渐渐舒展,又经过物理降温后她体温终于降下来。
后来亚索坐在地毯上,后背倚靠在洛西床边等她醒来,满目悲伤都快填满整个房间。
夜晚基地门外突然一阵骚动,没过多久朱策手上就拿着张单子来找亚索。
见到亚索的那刻朱策有些惊讶。
萎靡脆弱,无助得像个被全世界丢弃的孩子,很难和那个冷酷的雇佣兵之王联系在一起。
“主,有事禀报。”
垂着脑袋的亚索缓慢抬起头,仿佛这个动作已经耗尽他所有力气。
他卷起沉重的眼皮看过来,朱策把手上的单子递给他。
“刚刚有人送来两辆车军火,说是沈先生前几日跟他们购买的。”
“军火?”亚索诧异接过那张单子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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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军火紧缺,沈泽如何做到那么短时间内集齐两辆车?
“确切地说是一批伪冒武器,送来的老头说那批子弹外表看着没什么问题,但子弹里的火药已经过期,若是使用会炸膛,沈先生是故意跟他定的一批假货。”
“我们刚刚也试过了,确实是会炸膛。”
一旁站着的老黎两手一拍,明白了沈泽的意图。
“只要赔偿之日我们在这些假货上铺点真的交给那些家伙,就不用怕他们将来会用这批武器对付我们,等他们分赃完发现真相时我们已经做好准备,沈先生这确实是个万全之策。”
他们都是一群热血之人,平时对这种虚假的东西根本不屑一顾,视野局限,点子自然没沈泽的好使。
见亚索视线落在单子上写着“定金重新补交”的一行字上,朱策解释道:“送货的那老头还说了,那日沈先生带过去的定金被自称军方侦查的人强行带走,他是看在沈先生是老顾客的面子上才同意把货备齐后送过来让我们连之前的定金和剩下的钱一起补齐。”
他们不知道,沈泽之前上狐狸岛带的假钞就是跟那店老板买的。
事情说的这么明白,以亚索的脑子不至于现在还转不过来。
沈泽想替他分忧,而有人想用这箱定金制造出他们跟军方暗地勾结,逼得那些势力狗急跳墙。
攥着单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滚烫的泪一颗接着一颗滴落在纸上。
朱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亚索心尖上寸寸凌迟,仿佛要将他整个灵魂都撕扯到破碎淋漓。
他的阿泽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他。
“呵,呵呵呵……”
亚索忽然发笑,笑得两肩抖个不停,泪水淌满脸颊,可笑且悲凉。
“呵呵啊啊啊啊……”
笑着笑着他又极其痛苦地抱着脑袋痛哭起来,无尽的悔恨在顷刻间将他淹没。
千万根锋利的刺卡在喉间,泪水浸湿地毯,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遍一遍道歉:“对不起,阿泽对不起啊啊啊……”
他不信他,他为什么不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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