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睁眼一看,外面天色已黑。狗子还在睡觉。于是,便赶紧起身,摘下手镯和金戒指,藏回到躺柜里,她整理了一下,就出门,去开大门。此刻,她多么希望这敲门的是文之武。
就在她打开屋门时候,一个东西被从院墙外投了进来,碰巧挂在院内海棠树的枝杈上。接着,挨着他家矮墙,一个黑影顺着朝房后快速跑去。
海棠走近,从枝杈上捡起了那个被仍进来的东西,发现是一个小蓝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有一张信笺和一大块土块。海棠不识字,有些着急。
海棠把信攥在手里,看着满天繁星,他不知道这信笺上写的什么。
回到屋里,海棠举着这张信笺,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突突直跳的火苗儿,她在猜想上面写的字是不是关于文之武的信息,或者就是文之武给她写的信,可是文之武知道她不识字啊!这样传递消息,等于是没传一样。
海棠此刻想找人帮她念下信上的内容,但她又不敢,万一是文之武写给她的,那她一个寡妇偷汉子的事情,瞬间就会传遍水淀村的大街小巷。
“我也要识字,”此时海棠对着信笺自言自语到。
就在海棠那如小鹿乱撞般的心七上八下地反复琢磨着那张神秘莫测、不知究竟会带来令人欣喜若狂的喜讯,还是足以让人胆战心惊的坏消息的信笺之时,江一山带着阿珍进了江家大宅。
不得不说,那精明且老谋深算的江弼臣对这个侄子着实极为看重,在他看来,江一山比起自己那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儿子可要优秀太多啦,无论是在错综复杂的生意场上,都能成为自己得力的好帮手,再者说,自家与村里的文家一直以来相处得颇为融洽,自打那文之武上山之后,更是未曾抢夺过他们家半分利益,如此一来,自然心甘情愿地想要帮衬着江一山前去提起这门亲事。不管从哪一个方面细细考量,这门亲事对于那江老爷而言,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晚上,阿珍和江一山回到文家老宅,而后就寝歇息。而海棠此刻依旧坐在炕桌前,凝望着那盏昏黄的油灯,脑海中不停地思索着到底是谁送来的这封让她牵肠挂肚的信,心中的疑惑如同那缠绕不清的丝线,越理越是混乱……
海棠满心困惑,百思不得其解。这一夜对她而言,简直是备受煎熬。漫漫长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如乱麻般交织,怎么也理不清。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刚破晓,海棠便带着狗子,匆匆踏上了回娘家的路。到了娘家,她找到了姐姐海英。
“姐姐,你教我识字吧?”一见面,海棠便迫不及待地央求着姐姐,那眼神中充满了急切与渴望。
“你这是怎么的了?”海英一脸的不解,疑惑地问道。
“嗯,我这有人半夜丢进院子一封信,你帮我看看,我不识字。”海棠此刻十分不情愿地把昨晚捡到的那封信递给了海英,神情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
海英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文之武一切安好,勿念。”
看完后,海英告诉海棠上面写着的内容:“文之武一切安好,勿念。”
海棠听到姐姐念出的这句话,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瞬间如潮水般涌上了眉梢,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当然,海英看到海棠的这副表情后,心里也是一惊。
她不禁在想,这信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到海棠家院里呢?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和缘由?当她发现海棠那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时,她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海棠知道了信上的内容,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便缠着姐姐教她识字。一会儿的功夫,天生聪颖的她就认识了“文之武、海棠、勿念”等几个词组。
“海棠,这是写给你的信吗?”教完海棠认字,海英一脸疑惑地问道。
“不是,谁知道怎么扔我院子里了。”海棠撒着谎,眼神有些躲闪,不敢正视姐姐的目光。
“哦,文之武可是山匪,跟你们杨家大院现在仇恨不共戴天,你躲远点。”海英一脸严肃地嘱咐道。
“嗯!”海棠轻轻地点着头,心里却有着自己的想法。
“我得去学校了,海棠,”海英说完,便匆匆去了学校。
海棠也开心地带着狗子,吃完午饭,回了水淀。这让赵四宝夫妇也一脸纳闷,说海棠这是咋的了,怎么就待这么一会儿。
在梁庄行知学堂校长办公室里,海英正和梁锦程说着海棠的事情。
““锦程,依我看,那封信该是有人特意给海棠捎话报平安无事的。由此可见,她和文之武的关系绝非一般。”海英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你为什么这样看?她可是一个寡妇。”梁锦程满脸疑惑,不解地问道。
“我妈说过,说海棠在我妈家养病的时候,文之武来看了一回。说来也怪,自那之后,海棠的病很快就好了。这难道不蹊跷吗?”海英详细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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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这逻辑仔细分析,也许他们俩关系确实已非同一般。若是这样,我看和文之武的合作,可以通过两条途径来进行,一是孙向红这边,另一个可以让试试海棠这条线。你是她的姐姐,有着比较方便的条件,能够更容易接近和了解情况。”梁锦程有条不紊地说道。
“我看可以试一试,回哪天我去水淀村看看他们娘俩,顺便深入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海英认真地提议道。
“我看行!”梁锦程听了,连连点头,十分同意海英的想法,脸上露出了赞同的神情。。
俗话说,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艳阳天。冬去春来,水淀村四周的池塘的冰都融化了,塘边的软地上泛着一层白碱,几只鸭子晃晃悠悠地往着水里走去。一对燕子衔着泥巴和小树枝飞进了海棠家的堂屋里,在房梁上开始筑巢。看着进进出出忙活的燕子,海棠想起了文之武说的今年要给她翻盖青砖小院的话来。
正想着这事,有个人推了院门进来,海棠隔着窗户一看不认识,就赶紧往门口迎去。
“您找谁呀?”海棠望着进门来的庄户人打扮的人问道。
“你是海棠吧!我是文家山的李木匠,您不是托人想找人翻盖这房子吗?”来人笑呵呵地说着,“这年头,能攒些钱盖个房子也是实属不易,听说您家要翻盖青砖瓦房。
李木匠说着流露出一种羡慕的眼神。
“哦,是要翻盖,我家孩子他公公早些年攒了不少钱,一直没露,这不去世时整理东西时翻出来了。哎,这年景,孤儿寡母的也是难过,他爹留下的是个儿子,您说这不及早用这钱把房子盖了,万一哪天让贼给偷了,可咋办呢?这孩子长大了可就难去好儿媳延续香火了。”海棠听着李木匠的话机灵的答道,她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她知道文之武还活着,这都是文之武安排的。
“东家您真实诚,托和儿人把工钱的定金部分都给我了,我把泥瓦匠、大工子、小工子什么的都找好了,托和儿人说您把砖呀、石头、白灰膏、木料、瓦等材料都买好了,人家后天送来,您看我们什么时候进来开始扒房开工呀。东家呀,这活得趁早,要不拖到麦收就得搁下,回家收麦子,这一耽搁就到了三伏天,不好干了。”李木匠说着。
“这样,后天料一到,大后天你们就来,成吗?”海棠想文之武你也不说一声咋都办了,我和狗儿睡哪去呀。
“哦,好好,那我不进屋了,大后天我带着人过来扒房开工。”李木匠说着和海棠告了别出院走了。
海棠站在院里,望着杨三爷留下的这所老宅,和院子里的海棠树,心里酸丢丢的。海棠带着狗儿来到六婶子家,一进门六婶子正要出去,看样子是要下地干活。
“海棠来了,来,屋里坐。”热心肠的六婶子招呼到,同时又解开刚刚系好的头巾。
“六婶您要下地,我来和您商量个事情。您在村西头不住的那两间屋子我能借住几个月吗?我打算翻盖老宅,这不料都买了,后天送来,盖房子的也在大后天来。我这和您提的晚了。”海棠不好意思地说着。
“呦,咋地,这顶天立地主事的都没了,海棠咋整的,哪那么多钱翻盖房子。咦,去年秋天你一块土坯都没打,你咋盖呀?六婶子一脸的疑惑。
“六婶子,我原来也打算翻盖个土坯房,狗儿他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在狗子他爷那看到了一笔钱,本想存着给狗儿娶媳妇用,可一想哪天被贼或者土匪给抢了,可就啥都没了。和我娘家一合计,不如盖座砖房,这将来狗儿长大了也好说个媳妇。”
六婶子砸砸舌头,吃惊地问:三爷咋留下那么多钱啊?
“我也没想到,狗儿他爷活着的时候整天叨叨要翻盖新房,也没提过翻盖砖房。”海棠傻呵呵地望着六婶子。
“行,婶子今天下午就让你天树把村西那两间屋的东西腾出来,明个让天树帮你你娘俩搬过去。”
“那谢谢六婶子,我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您赶紧下地吧!”海棠起身给六婶子深深地鞠了个恭,领着狗儿走了,刚到门口,碰上了六婶子的女儿杨天姿,在上海学医学,今年二十岁,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白净地脸上嵌着一双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睛。
“海棠嫂子!”杨天姿热情地喊着海棠。
哦,天姿,回家来了!”海棠回应着。
“嗯,我想我娘了!”杨天姿说着,冲着已经走出堂屋的母亲喊了声妈,就冲海棠挤了个鬼脸进院去了。
海棠领着狗子回到自家屋里,赶紧收拾东西,忙活了一整天,终于把屋里收拾了干净。除了生活必用品外,能装柜的都装了进去。收拾妥当,娘俩就简单做了些饭吃了后就关门休息了。第二天一大早,杨天树就赶了个马车,还叫了几个没出五福的兄弟一起进了海棠家的院子。
俗话说,破家值万贯。杨天树和几个兄弟忙活了一个上午,把该搬去的都搬了过去。中午,海棠特地炒了几个酒菜,并沽了一斤零酒,招待了天树哥几个。杨天树喝多了,吐的一炕都是,昏沉沉趴在炕头海棠的衣服包上就睡着了,直到很晚他媳妇找过来,才把他叫醒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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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儿早睡了,海棠收拾了一下炕桌和剩菜,也裹着衣服睡了。
春天的鸟儿闹的早,海棠住的六婶子的房子前有两棵百年的大柳树,早已是绿茵茵的。海棠被房前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闹醒了。
海棠起身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看天色不早了,赶紧用冷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抹了抹睡觉压得有些褶皱的衣服,之后叫醒狗儿,娘俩就赶紧往老宅走去。
上午十点钟的光景,拉着青砖、白灰、木料等建材的大马车队到了胡同口。走在街上的村人见了,都放出羡慕的眼光,不知这是谁家要翻盖新房。海棠看见了胡同口的大门车,赶紧领着狗儿连癫带跑地来到胡同口。跟车来的有一位带着黑色礼帽,穿着黑色长衫的精瘦高挑的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
“海棠嫂子,您托我买的建材都到了,您看卸哪?”瘦高个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向着海棠走过来。
“砖就贴着墙边卸吧!白灰膏车能拐进来卸到老宅房后吗?木料和其它的材料最好能搬到院里,要不容易丢。”海棠说道。
“伙计们,用点力气,东家说了,干得好赏个酒钱。”瘦高个男子接着海棠的话喊了一嗓子之后,就推了海棠一下,示意到屋子里说话。
海棠叫狗儿找孙向红家的哥哥姐姐去玩了,自己和瘦高个进了屋里。瘦高个自我介绍说:我是聚义寨的张军师,司令让我托人买起了料,也雇好了工,这里司令还让我稍给你一些钱,备着急用。说着张军师递给了海棠一个鼓鼓的绣着一对鸳鸯的荷包。海棠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根金条和几十块大洋。顿时,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的落下来。
“司令他还好吗?”海棠抽泣着。
“司令很好,好的很,上次是游击大队救了我们,还把我们领到外乡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过了杨天贵的围剿,这不我们又回来了。司令让我告诉你,方便的时候他会来看你。”张军师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你告诉司令我住在村西那两棵大柳树旁的两间屋子里。来的时候从村西乱坟岗子旁边那条勾过来安全。”海棠冲着张排长也小声说道。
一个时辰的功夫,跟车的伙计们卸完了车,张军师给了一些酒钱,就告别了海棠下了土坡,穿过水塘间的土埂上了大堤,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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