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那道光,会越过黑暗,打破一切恐惧,我能找到答案——王赫野、刘至佳《我们的答案》
紧捏着烟嘴,深吸一口,然后将剩余的,未燃烬的烟掐灭,连同整个烟盒投入垃圾桶里,缓缓吐出最后那团烟雾,挺直腰身坐了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抽烟。
口腔上膛和舌尖抵住的那点湿润的焦气,辛辣、微凉,味道也并不好。
猩红的火光与浅白的灰烬对峙又契合,就像此刻本我和自我的撕裂交缠。
不得不承认,林牧钦再一次输给了简羡夏。
彻彻底底,没有办法。
……
时间回到三个小时之前。
当最后一分落地那一刻,整个体育馆瞬间沸腾了起来,现场观众纷纷起立鼓掌欢呼,为国乒队赢得了又一枚宝贵的奥运金牌而感到骄傲自豪。
简羡夏振臂高呼,在全场的欢声雷动里,激动地跪倒在地,双手捂脸,滚烫的眼泪砸在手心里,她分不清这里面都包含了些什么。
是再不甘心,也终究甘心。
原以为,不属于自己的时节已然远去多时,跳动的心脏与那颗小白球的链接早已锈迹风化,即便再小心翼翼地看护,也终究难以抵挡世俗变迁。
颁奖仪式之前,简羡夏在胸口处展开了那一方鲜红的旗帜,心中热爱将之妥帖熨平,看台上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他们都在说,看,这才是简羡夏。
“正手杀神”、“黄金右手”,一张可以抗住一切压力、让人永远信任的王牌。
缀在她名字后头的称谓,由滔天的审判和厉色,重新变为了褒奖和溢美之词。
灯光很亮,晃的她眼睛微微刺痛,绰约人影里,他们或薄或厚的嘴唇上下翻飞,指指点点,阔别许久之后,目光、话题、焦点再次全数聚拢于简羡夏身上。
鲜少人知道,她其实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勇气,去直面这个漫长而又短暂的瞬间。
那些曾经的荣耀时刻,早就被她亲手将一切化为漫长雨季里被遗忘在角落的苔藓,独留它在雨中哀叹,仿若每个瑞典冬夜,落在枕上的恸哭。
原来,预备终结与终结之后,皆是同等的痛彻心扉。
灯火如同星辰,点缀于深邃苍穹。
在这座见证了无数荣耀与梦想的殿堂里,简羡夏再一次站在了梦寐以求的领奖台上,这一刻,只剩下心跳的声音和空气中弥漫着的那份紧张而又激动的气息。
背景音乐响起,庄重激昂,主持人宣布颁奖仪式开始,整个场馆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简羡夏缓缓走向中央,每一步都踏得格外坚定,就像她对乒乓球运动那份不变的热情执着,站定位置,抬头望向远处缓缓升起的五星红旗。
“现在,请让我们欢迎乒乓球女子单打项目冠军——来自中国的简羡夏!”主持人的话音刚落,四周立刻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念到她名字的那一刻,所有的汗水、努力、等待、坚持与付出,在此汇聚成最灿烂的笑容,她的名字又一次紧紧的跟在国家之后。
完美诠释了,胸前的国旗大于身后的姓名这句话,包含着的沉重代价和美好希冀。
秦晋、季东阳等教练组神色欣慰,看着长大的小小玫瑰花,在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荣誉尽头璀璨绽放,这是最让人动容的时刻了。
看台上,梁昶的双手都快拍烂了,双眸噙着热泪,嘴角却在大幅度的上扬,又哭又笑的模样着实滑稽。
简羡夏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庞,敏心、大胖,甚至是就连刚刚坐在他身旁的罗文,都在为她欢呼鼓掌。
心底的失落几乎快从杏眸溢出,她知道,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容她再流连,话筒里传来的各种声音,催促着她上前,从颁奖嘉宾手里微笑着接过金牌,指尖细细摸索过那枚不规整的金属奖章,很凉,也沉甸甸。
是在自己看来,比生命还要重的重量。
接着,国歌奏响,国旗缓缓上升。
她将右手轻轻放在胸前,注视着那面鲜艳的旗帜飘扬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自豪与感激。
一枚奥运会女单金牌,实现了乒乓球大满贯的荣耀,成为了乒坛首位00后单打奥运冠军,也是国乒第十位大满贯,女乒第六位大满贯。
走到顶峰,从2017年进入国家一队,再到2028年闪耀洛杉矶奥运会,用了整整十一年。
经历了三届奥运会,东京女单银牌,巴黎又遇爆冷,终于在天使之城圆梦加冕。
个中苦楚,想都不敢想。
仪式结束后,记者们纷纷围拢过来,想要捕捉到这位新科奥运冠军的第一手资料。“简羡夏选手,恭喜你!请问此刻你最想说什么?”
面对早已经陌生的镜头,简羡夏下意识的遮了一下眼睛,又恍然想起,这早已经不是四年前的巴黎。
她略显尴尬的放下手,又羞涩地笑了笑,“简其实”小姐火速上线。
“其实,能赢得这块金牌,真的很不容易,对手也非常可敬,那,首先非常感谢国家给予的机会和支持,没有大家的帮助就没有今天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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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要特别感谢我的教练、队友们,还有我的搭档,其实,是你们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深深鞠了一躬,质朴无华的言辞中蕴含着诚挚的情愫,使在场众人皆为之触动。
“记得在巴黎奥运会赛场的采访会上,我说过,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到洛杉矶,今天我还想对四年前的自己说,你很棒,你做到了。”
竞技体育的激情与波澜,优雅的谢幕并非仅限于巅峰时的转身,亦有绝境中的逆袭,亦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所以——
“感谢现役。”
夜幕降临,场馆里依旧热闹非凡,所有喜欢她的球迷不约而同的高喊着这句话。
自此往后,哪怕前方多歧路,布满荆棘,崎岖难行,只要心怀梦想、步履坚实,便没有什么事是无法达成的。
此次夺冠,不仅是对简羡夏个人能力的最佳证明,同时也标志着国家乒乓球队继续保持在国际赛场上的统治地位。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小魔王”简羡夏的名字都将被载入史册,成为无数后来者追逐的目标与榜样。
可是她偏说,寥寥落笔有我姓名,已是有幸。
……
就在简羡夏迎接盛大的嘉奖时,林牧钦却早已经从座位上离开。
罗文起先还以为他去了卫生间,左等右等还等不来,眼看着颁奖典礼都快结束了,荣耀时刻他不见证,这算什么话!
一低头,发现原先放置在自己脚边的行李箱也没了踪迹,心里难免犯起了嘀咕,委实太不像林牧钦的做事风格了。
林牧钦可是出了名的“羡羡”脑袋,早些年,赵敏心当着他的面用这个称号取笑过,他也不恼,还笑得一脸白目。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猫着腰,和大胖打了一声招呼,罗文从后门溜出去,挨个房间去寻林牧钦。
明天是男单决赛,训练场灯火通明,而作为热门选手的他不在,他的对手韩国选手还在加班加点,孜孜不倦地抱着佛脚。
罗文咋舌,心里默默许愿,希望韩国选手赶紧练完回去睡觉得了。
又转身去房间里寻他,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个动静,罗文打算再去别的地方转转,脚步刚行至走廊一侧的电梯。
连廊连接着外面的露台,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落在他的耳朵里,惹了疑心。
天色暗,又在拐角,一团黑影绰绰约约。
约莫猜到那人是谁,罗文大喜,刚要开口,就见玻璃门从里面打开,林牧钦穿戴整齐,拉着行李箱站在他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罗文失声叫道。
林牧钦对于他的出现也吓了一跳,“没什么,在这打个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那双浅色的眼仁却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悲戚。
“什么电话这么着急,你家羡羡都快领完奖了,这么重要神圣的时刻,你人也不在!”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一下,罗文惊讶地问道。
林牧钦好似轻轻地叹了口气,胸口略一起伏,没有说话。
“你难道不知道网上都是怎么讨论这次比赛的夺冠热门嘛!”罗文着急地说,“他们都说简羡夏这个‘前’世界第一,一定会输给日本那现任第一。”
“听说,日方的那些龌龊心思,还把你们之前的采访拿出来说事,就羡夏说自己在瑞典治疗心理障碍那篇,大搞了一波舆论战,刚刚在领奖台上,你女朋友不知道多威风……”
她威风吗?
林牧钦不知道。
罗文嘴唇翕张,念叨个不停,眉飞色舞,林牧钦却是一个字再也听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通电话。
从球场出来,他几乎没有多想,就直接拨给了远在新西兰的顾濋。
那边的电话接的很慢,绵迭的忙音里,他的耐心就快要消磨无几,就在摁断的前一秒,听筒里,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
他有点怀疑自己拨错了电话,反复确认名字后,有些迟疑的开口,“喂,师姐?”
另一端的声音由婴啼转为一道女声,“嗨,牧钦吗?是我,恭喜羡夏夺冠啊,你们在一起吗?”
是顾濋的声音,就算远在一万公里外,家事缠身,她仍然关注着曾经为之热爱的乒乓球事业。
“嗯……”他的鼻音沉闷,像是感冒了一样,“刚才,是你的……”
他欲言又止,垂着眸子思索措辞。
顾濋听懂了他没有说出口的疑虑,笑道:“本师姐已经升级啦,羡夏没有告诉你吗?我一个月前就给她看过这个可爱的小麻烦精了。”
清脆的笑,落进耳畔,心却格外烦躁。
简羡夏没有告诉自己的,岂止又只是这一件事。
黑暗里,林牧钦也不知道冲谁摇了摇头,“嗯,恭喜师姐了。”
他的心脏不知道被什么刺了一下,疼的要命,只能大口大口的饮着夏风,才稍稍减轻一些。
“打电话来是干什么的呀,我看正直播羡夏颁奖呢,你没有在现场吗?”客厅里的电视正在实况转播洛杉矶奥运会,顾濋瞅了一眼,正是简羡夏走上领奖台的那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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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我想问一下瑞典那边医生的联系方式。”洛杉矶的夜,像是要被洇出墨汁似的,声音冷的可怕。
跨洋电话刚拨出去就被接通,林牧钦没有和他寒暄一二,直奔主题。
“gustaf,我是林牧钦。”他自报家门,言简意赅。
那边显然一愣,旋即笑了一声,热情打起招呼,“嗨,林,怎么是你给我打电话,听我妹妹说,简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恭喜啊。”
好奇怪,他恭喜别人,别人也来恭喜他,可他喜从何来?
“咳咳……”不知哪来的风,冷凛凛地,呛了一下他的嗓子。
“gustaf,你上次来北京,羡夏说要谢谢你,她这会还在颁奖,比赛途中差点晕倒,我想问你……”耍了一个心眼,故意欲言又止。
那边果然着急了,抢过话头,“怎么会晕倒,是因为停药的缘故?早说过……”
情急之下,言多必失。
关于药的来龙去脉,中文夹杂着瑞典语,林牧钦听了一个大概。
他始终觉得事在人为,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一切都不会成为聚合离散的托词。
此刻,在现实的残酷面前,他的心一寸寸冷却、凉透,在秋意渐起里心湖冻结,周遭很黑,风也很大。
“喂,我和你说话呢。”罗文伸出五根手指头,在他失去焦点的眼睛面前摇晃了几下。
“发什么愣呢,明天就是男单了,你也加把劲啊,要不干脆也得了金牌求婚算了,就跟羽毛球队那师姐一样……”
“你刚说什么?”林牧钦像是刚回过神,他推开眼前晃动个不停的手指头,不耐烦的问道。
罗文被他这样一打岔,后面半句话,要说未说,哽在喉管里,刺挠着难受,“我说什么了?舆论战?威风?报道?心理障碍……”
见对面站立着的他迟迟没有说话,想了又想,罗文试探开口,“明天求婚?”
温度似乎都随着林牧钦的沉默而骤降了几度,平时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庞,却添了些莫名的火气。
他缓缓地抬起头,所有的清冷自持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声音低沉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几个平日里绝不会出现在他话语中的词汇,脱口而出。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行,老子明天就把她娶了!”
没头没脑的发了一通怒气,不是对罗文,更像是对自己,懊悔、隐忍、退让……
不顾罗文惊诧的表情,拖着箱子往电梯口走去,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被雷劈了似的,目瞪口呆。
林牧钦亟需通过一种感官上的刺激,才能平复心绪上的跌宕。
酒精是不被允许的,那么,香烟就可以被原谅。
林牧钦绕到季东阳的房间,掏出备用卡刷开房门,那个明黄色的纸盒,就这样直挺挺的,被放在房间的小桌子上。
他的手很白,又修长,手背的皮肤下是青色的血管,凸起、交缠,指尖扣住烟嘴,学着第一次的抽烟时的样子,中指和食指夹住,火痕在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现,烟雾很快就在呼吸间游走。
滤嘴碰触到唇,很淡很淡的蓝白色,虚幻又迷离,随着鼻腔和口腔的氧气攀潜入身体,又缠绕住一双肺叶,融入了浸透寒气的血液。
薄荷的爆珠碎裂,带有颗粒感的烟雾涌入,冲击着他的肺泡,热焰揉出来的小小一片烟纸碎片,余烬慢慢掉落成白灰,低温却诡异地烫了他一下。
就一下,就把他从混沌里清醒了过来。
反胃感愈加明显,他不由得呛咳了起来,直到眼泪飚飞,汹涌地,落在房间柔软的地毯上。
持续不适中,夹杂着几丝燎心的爽感,他只吐纳了一口,就立马丢下没抽完的烟,冰凉的手指碾灭了那点微烫。
唇角,残留着淡淡的挫败无力,以及鲨鱼般的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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