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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 已是局中人
    “通知县衙。”

    裴谨之冷冷地扫射了一眼,薄唇紧抿。

    青天白日的热闹街巷,竟有两名蒙面杀手,还用了流箭。

    这不仅是暗杀,更像是示威。

    县令大人带着衙差没多久赶到这,衣冠都快跑飞掉了,脸比死人还白:

    “下官来迟,世子爷恕罪啊!”

    “立刻封住沣水城门,加强对驿馆的保护,不得有失!”

    县令大人这才想起来,驿馆里还住着嘉宁县主。

    他扶着歪倒的乌纱帽惊恐失色:

    “该死,快快!”

    “快去驿馆加强戒备,保护好县主,万万不能出事啊!”

    嘉宁县主乃是官家宠妃的亲妹妹,要是在沣水镇出点岔子,他的乌纱帽丢了不算,九族都要跟着遭殃。

    离九凑近耳语:

    “没有身份标记,是死士。”

    死士?裴谨之捻着指尖。

    裴炎亭没有这个本事豢养死士。

    难不成是京中一路跟来的?

    他心底的那团墨云越来越浓,风云罩顶、电闪雷鸣。

    离九收剑回鞘:“世子爷,此处不宜久留,属下护送您先行回府。”

    裴谨之颔首,对着县令大人冷下了脸:

    “彭大人,今日之事定要给本世子一个交代,否则,我立刻修书一封上奏官家。大夏治下竟有此等恶劣之徒,晴天朗日当街袭击朝廷贵胄,你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

    “是是是,下官一定加强戒防,世子息怒。快快,不送世子回府!”

    裴谨之拂袖,上了马车。

    换了离九驾车。

    衙差们将三犇的尸首抬回县衙。

    桑晚心痛得难以呼吸。

    前一秒,他还活生生地在说话。

    她抬眼看向裴谨之,眼眶通红。

    生死,真的只在一瞬。

    “多谢世子相救。”她喉间晦涩。

    她恨不得杀了他,可他又救了她一次。

    裴谨之面目阴沉,“没有人该死。”

    桑晚呆呆地半跪在旁,大气都不敢喘。

    离九驾车飞快驶离,顷刻就回到裴府。

    外头的动静太大,早有下人提前赶回府来报。

    裴老夫人和康氏都在正厅候着了。

    “谨之,我的儿啊,可有受伤?”

    康氏一见他全须全尾毫发无伤,眼里闪过失望。

    见裴谨之眼神锐利,她又惶恐地捏着帕子开始装流泪。

    桑晚看得真切。

    眼眶都没红,哪来的泪。

    演技,负分。

    裴谨之蹙眉,没有回应。

    裴老夫人脸都吓白了。

    “伤着了吗,快让我看看!”

    “老祖宗,我没事,您看,一块肉也没少。”裴谨之张开双臂,面带微笑。

    他极少笑,桑晚心情复杂。

    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哎,可怜的三犇。

    他的家人再也等不到他回家了。

    *

    事态紧急,裴府商议后,派人立刻迎县主入府。

    康氏风风火火地点了几个人,着手去办。

    裴谨之匆匆赶回昭云院。

    离九后脚跟上,关上了书房的门。

    桑晚想顺着跟过去,书房外立了两个生面孔的护卫,凶神恶煞,望而生畏。

    她转头去小厨房给裴谨之熬药,这才是她要做的份内事。

    程娘子前脚才叮嘱她取得裴谨之的信任,后脚他便被杀手当街行刺。

    这批杀手应该不会是天玄门的人。

    不是天玄门,又会是谁呢?

    画舫那夜的刺客?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顷刻就到了厨房。

    经过上午一事,厨娘见到她很是客气,要什么给什么。

    纵使秋月经过,见她蹲在院子外熬药,也只是冷冷瞥了一眼便走过去了。

    再也没有人敢招惹她,也没人敢同她说话。桑晚只在来回取东西时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

    “扫把星,谁摊上她,都没好事。”

    “三犇早上出门还是活生生的,啧啧,真是可怜啊!”

    “离她远点,晦气,害人的狐狸精。”

    药炉汩汩地冒着烟,她摸了摸后脖颈。

    明明是冲着裴谨之来的,黑锅怎么扣在她的头上?

    桑晚拿着蒲扇,越扇越心烦。

    *

    书房内,裴谨之负手而立。

    高大的身影透着戾气,像是随时都要爆发的惊雷,只差一个小小的引子。

    离九拱手,摊开手心,递上了从马车上取下箭簇。

    “爷,箭头没有任何标记,但这一次的箭簇同画舫那次不同,乃精铜所制。”

    裴谨之沉着脸,捏着箭簇细看,通体光泽发亮。

    “箭簇有毒。”他闻了闻,“去唤桑晚来。”

    离九怒眼圆睁:“这个死丫头!”

    他就说呢,前脚刚从药铺出来,后脚就刺客埋伏。

    定是那桑晚里外勾结,泄露世子行踪。

    他拳头爆起青筋,大踏步转头往外走。

    裴谨之抬手刚想说些什么,又放了下去。

    桑晚很快被提溜来了。

    离九推推搡搡,让她很不满:

    “男女授受不亲,离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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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哥哥长哥哥短的,劳资受不住你这声哥。快走,世子爷问话呢。”

    “问就问,你这么凶作甚?”

    桑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脚卜一踏进书房,嗖地一支飞箭射到了她的脚边。

    娘啊!

    桑晚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裴谨之提弓,望着她阴笑。

    桑晚战战兢兢抬眼:

    “世……世子,你……”

    “桑晚,你的本事可不小。”

    裴谨之满眼审视。

    “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天生堂的刺客,是你引来的。”

    桑晚急了眼,这个锅太大,背不下。

    “冤枉啊!世子。我一直同您在一起,如何能引来刺客!”

    “我在施针时,你并不在身旁。”

    裴谨之又慢悠悠地抽出一支箭。

    “我……我同洛川哥哥说话,后来,程娘子喊我进内室闲聊了几句。真的不是我!我发誓!”

    裴谨之扬手,皮笑肉不笑:

    “来,进来说话。”

    桑晚腿打着颤,犹豫是该左脚进,还是右脚进。

    她怕裴谨之一个不高兴,一箭射穿她。

    离九大手一推,将她一个趔趄推进了书房。

    砰……身后的门又关上了。

    桑晚再次抬头,吓得魂都快飞了。

    裴谨之拉满了弓,箭头只对着她。

    “我问,你答。若有一句假话,箭不长眼。”

    桑晚紧贴在门上,一动也不敢动。

    细汗顺着额角滑落,她哪敢说不。

    “你究竟是谁?”

    “我是桑……桑晚啊。”

    “你来裴府究竟有何目的?”

    桑晚差点咬到舌头。

    裴谨之这么快猜到了?

    该死,她已是局中人,心发虚。

    “世子,我根本不想进裴府。是您逼着我签下卖身契的。”

    桑晚梗起了脖子,稳住心神。

    裴谨之若是知道她的目的,早就一箭杀了她,怎会同她说这么多废话。

    “这么说,是我给自己招来个麻烦?”裴谨之沉下了脸。

    桑晚死咬下唇,呛声:

    “世子不信我,现在就放我回家。欠你的银子,我定当如数奉还。”

    “你同史洛川、程娘子都说些什么?尽数招来!”

    “不过是闲聊,难道也有罪?”

    桑晚索性硬扛到底,反问:

    “我是不是连上茅房都要跟您禀告?”

    裴谨之不悦:“放肆!”

    “如果说不在场,离九也不在。为何你疑我,不疑他?”

    门外的离九气得大声咳嗽,以示不满。

    裴谨之只静静地盯着她,目无表情。

    “他与你,不同。”

    桑晚轻轻一嗤,眼眶微红:

    “是。离九自是不同。可我们做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裴谨之蹙起了眉头,“你想说什么?”

    黑眸水雾渐起,她的神情极度哀伤:

    “三犇死了。他也是人,他为何就该死?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却无端惹您疑心。我没死在街上,就活该要受这一箭穿心吗?”

    裴谨之被她这一通话堵得语塞。

    一想起三犇,他心底怅然,手中的弓微颤。

    桑晚将他这微小的动作尽收眼底。

    “世子疑我,任我如何辩解也无用。既如此,您一箭杀了我吧。”

    裴谨之声音低哑:“你以为我不敢?”

    桑晚心一横,闭上眼睛:

    “我只求人死债消,您不要再找桑家的麻烦。”

    她认命般站得直直的,雪颈如天鹅,生死似已置之度外。

    “既如此,成全你。”

    裴谨之拉满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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