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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2章 一年
    连安听见付宁这句话吃了一惊,低头又看了看那首诗,“看来这位挺招人恨呢!”

    在他心里付宁是属于“滥好人”那堆儿的,当初自己还在御前行走的时候,都没说撺掇着让他拿把刀把太后和皇上捅了,现在都说出下药的话来了,可见牢里这位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

    但是他告诉付宁,这个操作行不通,他在大牢当差的朋友真的就只是朋友,平时吃吃喝喝没问题,有事儿了也就能帮你探个口风。

    像这次是想往牢里送吃的用的,这个可以操作,钱使到位了,上峰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毕竟这是大牢里过了明路的灰色收入。

    可也就仅限于此了,连往里递个消息都别想,更别说想让他们给重要人犯下药了。

    连安把桌子上的纸收拢起来,跟付宁分享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这个人现在是肃亲王的心头肉,他的牢房都是现裱糊的,还有各种古籍珍本,吃的用的就不用说了,肃亲王还天天找人秉烛夜谈,下药?连王府亲卫那一关都过不去!”

    付宁听了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太可惜了!

    “那你说,他能叛变不?”

    “那就得看这个人的心性了,能把刺杀摄政王这样的任务交给他,想来他在那个组织里的地位也不会低,照善耆这么干,一年半载的应该不至于,再长了就不好说了。”

    连安说到这儿,突然感叹起来了,“一说到这些,我就想溥旭,他要是还在京城,我们也能有个人合计合计。”

    “罗旭,人家改名了,再说不是还有我呢吗?”

    “甭管他是什么旭,也是咱们兄弟,算计人心比我有准儿,你?种老棒子去吧!”

    连安把牢里得到的消息传给了丁先生,黄掌柜的也再没有出现在连府。

    付宁不知道同盟会内部会怎么看待汪兆铭的监狱生活,但是没过多久,大牢里再传出来的诗就变成了:瓜蔓都已无可摘,豆萁何苦更相煎。

    连安看着这句话摇了摇头,怕是用不了一年半载,这个人的心性已经摇摆起来了。

    在肃亲王的周旋下,汪兆铭没有被判处死刑,而是被判了终身监禁,而究其原因,一是善耆觉得他们这样的行事风格,成不了大事,再有就是他想通过这些革命党推动舆论压力,迫使朝廷实行君主立宪,而他自己想当总理大臣。

    等到清明时节,京城里的话题已经从革命党暗杀摄政王,变成了京师自来水公司,到处都是等着看新鲜事儿的闲人。

    而付宁第一次抱着晚晚去上坟了,这回舅舅和舅妈也去了,看着小小的孩子有模有样的摆供、烧香、烧纸,在坟前规规矩矩的磕头,舅妈的眼泪把衣襟都浸透了,嘴里小声念叨着,“我的儿,这也算是有后了!”

    回到家,舅妈收拾好心情,做了一大桌子菜,付宁眼看又要去宣化了,一走就是几个月,这顿饭算是给他饯行的。

    桂平特意请了假在家陪着付宁聊天,他也是一战成名,自从暴揍了吴飞云之后,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清澈多了,特别是吴飞云没两天就从警察局调走了,人们私下都传说他背后有大靠山。

    付宁听得哈哈大笑,“靠山?谁啊?你们局长还是民政部尚书?不会还有说是你大哥的吧?”

    说到桂康,桂平拿了一封信给付宁看,“哥,我大哥前些日子写了信回来,寄回来些钱,还说他要去吉林了。”

    付宁看着纸上寥寥几句话,与其说这是封家信,还不如说就是张纸条呢。

    话说的也是没头没尾,只说是跟着上官一起换防吉林,其他的都没说什么,却奇奇怪怪的感叹了一句:时事变化,焉知是福是祸?不若跳脱三界外,因果莫沾身。

    付宁看着这句话皱起了眉头,从奉天换防吉林,在现在这个时局下……,难道东三省已经有什么变化了吗?

    桂平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指着这句话跟他说:“我爹看见这句话吓坏了,以为我大哥是想要出家了!忙着写信去劝,却不知道往哪里寄,还是我娘说,你那个大儿子才出不了家呢!就他削尖了脑袋想当官的样子,六根也清净不了!”

    他这里翘着手指学着舒舒觉罗氏说话,却不想正主就站在他身后,一巴掌就糊在他后脑勺上了,“你个小兔崽子,在这儿编排我!还不赶紧干活儿去,小心我把你嘴缝了!”

    桂平挤眉弄眼的往外跑,嗷呜怪叫着逗着老太太高兴。

    院子里大福小福也跟着忙前忙后的,自从穿上了老太太亲手做的棉衣裳,他们就改口叫“奶奶”了,听得老太太心里那叫一个熨帖,干什么都愿意领着他们两个。

    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两个孩子还是瘦,但比刚来的时候那一身排骨架子样儿可是强了不少,至少骨头跟皮中间有一层肉了。

    付宁把当初小吴的课本翻出来给了大福,让他自己先学着,同时带着小福多认些字,不懂的自己每周给他讲一回。

    等坐上骡车的时候,大福是一脑门子的勾股定理,小福嘴里磨磨叨叨念着唐诗,等着车子一动,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扒着车窗使劲往外瞧。

    有了去年的例子,今年的活儿好干得多,各项工作流程都是现成的。安晨冬又早早就到了果子园,一应规划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付宁到了之后,也不过是再对一遍计划,把每一种玉米的种植地块都落实在土地上,剩下的就交给大有了。

    赵家庄这边他也有自己的规划,现在手下有人、有牲口,干起活儿来快当了许多,比起去年半座山就他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是有伴儿才好!

    付宁在村里也见过三虎几回,他的腿脚都好了,人也更加沉默了,除了做豆腐、卖豆腐,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看见付宁,他眼睛里闪着些渴望的光,但是很快就垂了眼帘,把那些思绪挡了个严严实实。

    “偶遇”了几次之后,付宁跟他说了一句,“放心吧,好着呢!”

    他哽咽着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两个人在村里就很难再“偶遇”了。

    时间在付宁的流程里流逝得飞快,这片山里天地也没有外界消息的干扰,颇有些不知魏晋的意思,等到秋风再起的时候,赵家庄的玉米成熟了。

    付宁手把手的教大福做实验记录,小福识字量还是不够,就帮忙测量打下手,看他们干了几天没有问题,终于摆脱了基础工作的付先生在后山的试验田里发现了一棵与众不同的玉米。

    在同样的水土条件下,这棵玉米的植株比它的同伴矮了三分之一,但杆子也粗了两圈,结出玉米棒子又长又粗,籽粒排列的还特别整齐。

    付宁特意用一根红绳把它给系上了,从每天的实验记录到最后的收获称重,他都是亲自完成的。

    最后这个棒子上的玉米粒,他都是小心翼翼的一粒一粒剥下来,装在一个布袋里,贴着心口窝带回的京城。

    安晨冬在这个秋天完成了自己的人生大事,他得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回老家祭祖,还得在南方过一个年,把她的名字记在族谱上。

    付宁跟着他忙活了好几天,累的全身酸疼,前脚送走了安晨冬,后脚就躺在炕上足足睡了一天一宿才缓过来。

    睡得多了,身上发懒不说,精神也是萎靡不振的,他晃晃悠悠的到了连安家,打算蹭顿面条吃。

    一进门,却看见连大爷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京报,都不知道自己进来了。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连安也不说话,只是把京报上的一条消息杵到了付宁鼻子底下。

    那纸上赫然写着:自月初起,沙俄因疫病在满洲里大批驱逐华工,现在吉林、黑龙江等地均有疫病出现。

    而最让付宁心惊的是,京报上描述的疫病症状是:高热、剧烈咳嗽、咳血、呼吸困难,两到三天就致命。

    这是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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