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快到农历三月了,付宁也坐不住了,天时不等人,再不回去,他们计划得再好,也实施不了了。
安晨冬已经从开始的兴奋变得沉默起来,谁都不是傻子,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自然是中间出了岔子。
他特别真诚的给付宁道了歉,说是耽误了他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后还是没有消息,就让大有陪着他先回京城去。
付宁觉得这没有什么可道歉的,毕竟安晨冬也不想在这样的大事上面不顺,再说了,自己白搭着船过来,住在安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天,怎么着都算自己赚了。
他还反过来安慰了安晨冬几句,然后开始整理回去的行李。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大有一脸古怪的跑回来找他,“付先生,您方便去看看我家少爷吗?”
方便是肯定方便,但是安大人出了什么情况,需要自己一个外乡人去看看?
大有也说不清楚,拉着他就跑出去了,两个人一路向东,跑到了秦淮河边上。
付宁觉得自己眼睛有些不够使了,秦淮河啊,这可是秦淮河啊!
天还没有完全黑,但是河面上的一艘一艘船都开始把一串一串的彩色灯笼挂起来了,映在微微起伏的河面上,映着最后的一线天光,碎玉鎏金。
船上的花娘也开始站在船头揽客,都穿着绣满了花的长衣,或是站在灯笼的恩客。
付宁脑海里涌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都是美女啊!
他这两年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就是翠云,但是她的姿色放在这里,也不过是中人之姿。
而且这些出来揽客的花娘都还只是最普通的,这不禁让付宁浮想联翩,那些更高级的花娘得漂亮成什么样儿啊?
大有看他站在河边挪不开眼了,急得直拽他衣服,“付先生,我们家少爷在那边的酒楼呢!”
付宁顺着他的手指往河对岸看,临河的一家酒楼二层的窗户边上露出了安晨冬的身影,而他对面好像有什么人。
大有悄悄趴在他耳朵边上说:“付先生,麻烦您给我掌个眼,我总觉得不对劲。”
付宁跟着他快步走过秦淮河上的石桥,轻手轻脚的走上了那家酒楼的二层,刚才看见安晨冬的那扇窗户在一间包厢里。
付宁掏出几个大钱塞在迎上来的小二手里,然后用食指在嘴边一比划,让他别出声。
那小二心领神会的把两个人领到了包厢门口,默默的就退下去了。
付宁把耳朵往门上贴了贴,正好听见安晨冬拍着桌子赞叹,“真是好词好句,姑娘真是好文采!”
然后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传了出来,“先生谬赞,如此投缘,当浮一大白!”
听到这儿,付宁什么都顾不上了,伸手就敲了敲门,“安兄,你在吗?”
就安晨冬那个酒量,不用多了,实实在在的一杯酒下去,他绝对就找不着北了。
“咦?”里面的人拉开门,露出了安大人圆圆的一张脸,“静安,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老夫人今天叫我过去嘱咐了点儿事,我想着找你说说,看见大有在门口才知道你在这儿。”
付宁随口敷衍了一句,越过安晨冬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靠窗的阴影里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
她身上穿的也是一身洋装,手里捉着一把蕾丝的小扇子,正微微皱着眉毛,审视的看着付宁。
“我说怎么哪儿都找不到你,原来在这里会佳人呐!”
听着付宁的打趣,安晨冬的脸立马又红了,“不是,不是,恰好罢了。”
本来今天是讲习所里的几个教习约着安大人吃饭,他就算再书呆子,这点儿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
平时他跟大家交往也不多,就说今天他请客,于是人家就挑中了秦淮河边上的这家酒楼,说是晚上的景致好。
可等安晨冬到了这里,进了包厢,菜都点完了,他们一个一个又都借口有事不来了。
他正郁闷呢,包厢里又进来一个人,就是窗边上的那个姑娘,说这个包厢是她定的,安大人走错了。
安晨冬觉得不应该,就把小二叫过来问,小二上来就给两位认错,说是自己记差了,给两拨人定了一个包厢,重了。
安大人摇了摇头,吃饭的人都不来了,他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呢?直接就把包厢让给姑娘了,自己抬腿就要走。
然后就跟一个小丫头撞了个满怀,那小姑娘爬起来就嚷嚷,“小姐,表少爷他们有事儿不来了!”
紧接着一盘一盘的菜就摆上来了,这一连串的操作直接把安晨冬打懵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那姑娘看了看菜,又看了看安晨冬,“这位先生,我被人爽约了,菜都上来了,也算我们有缘,不如一起喝一杯。”
安晨冬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同手同脚的就走过去坐下了,看得大有下巴差点儿掉了。
主要是这姑娘长得漂亮,但是不娇媚,斜眉入鬓,还透着一股英气,气质冷清,但是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在安大人的心尖儿上挠痒痒。
两个人互相一介绍,安晨冬是留日的,而那个姑娘自称是刚从欧洲回国。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从秦淮河聊到塞纳河,安大人的每一句话都被接住了,让他是越说越兴奋。
听得大有越来越心惊,正好安大人让他回去取东西,他就一溜烟儿跑回去找老夫人了,可惜安老夫人没在家,所以才拉着付宁过来。
这个过程听得付宁心里都觉得巧,巧得都违和了,可是安晨冬还在兴奋夸着这个女人文采斐然。
付宁看着桌子上根本就没有动过的菜肴,微笑着问了一句,“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从欧洲哪个国家回来的?”
“法国,初次见面,先生是……?”
“安大人的朋友。”付宁走到她面前伸出了右手,女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他又踱到窗户边上向下望了望,法国啊,法语是真没学过,但是会一句“你好”,还有一句“今夜月色真美”。
他假意抬头看了看天,用法语说了那句“今夜月色真美”。
床边的姑娘根本没有搭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倒是站在门边上的安晨冬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事儿,咱们回去吧,老夫人找你呢。”
付宁现在确定这个“留洋”回来的女子百分之百有问题,但不知道目的是什么,所以必须马上把安晨冬跟她分开。
“哦,那我们先回去了,敢问姑娘要去哪里,天色晚了,需要我们送一程吗?”
安晨冬临走都不忘了跟人家献殷勤,那假惺惺的笑容和动作,看得付宁都不忍卒视,想要探探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这哪里还是前两天一逗就脸红的安大人呢?
付宁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前些日子逗大发了,直接把安晨冬逗弄成二皮脸了!
就走了这么一会儿神,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怎么走到秦淮河边上来了?
安晨冬说,人家姑娘家的船在这里,他们得把女孩子送到地方,要不天黑了不安全。
付宁左右一看,心里一翻个儿,不对啊!
哪个好人家会把姑娘的船跟秦淮河的花船停在一起啊?不要名声了?!
心里刚起了这个念头,手上抓着安晨冬的胳膊就要往回跑。
身后两道劲风闪过,齐齐的砸在了他们两个的肩膀上,要是付宁不动的话,这两下应该劈在他们俩的后脑勺上。
付宁转身一看,出手的就是那个假留学生和她的丫鬟,“你们要干什么?”
一击不中,让两个女人脸上都浮起了一层狠厉,也不答话,全都立掌欺身一推,直接把付宁和安晨冬推上了他们身后的小船。
付宁脚底下站不稳,扑倒在了船面上,心想:完了!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