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这句话,付宁转着头看了看这家徒四壁的房子。
奉恩将军怎么说也是个爵位,一年俸禄这么少吗?都赶不上他们试验场的七品笔帖式挣得多!
那这一年也有六十块钱,再加上禄米,按说这日子也不能过成这样啊?除非这家伙有什么不良嗜好!
付宁脑子嗖嗖转,脸上的表情也是瞬息万变,看得溥旭忍不住笑弯了腰,“连大爷,这宝贝你从哪儿挖出来的,什么都挂在脸上,太好玩了!”
连安但笑不语,他能说这是自己一鞭子抽回来的吗?溥旭能笑话他十年!
“你别瞎琢磨,奉恩将军一年该有六十两银子,他们都给搭了三成的铁制钱,花不出去。
不过溥旭穷确实是因为他有点儿小爱好,但是跟你想的不一样!”
连安从桌子上把烛台拿起来,拉着付宁走进了西屋,在烛光的映衬下,一室的光华闪闪。
付宁乍一看以为是珠宝反光,定睛一看,全是各种金属的小玩具,有唱戏的小人、有笼子里的黄鸟、有拉着车的马……
个个都做得惟妙惟肖,溥旭跟在他们后面进来,痴迷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一屋子的宝贝,然后拿起个鸟笼子,在底下转了几下。
笼子里的黄鸟开始转着圈的飞行,嘴里还“啾啾”叫了几声,然后笼子的顶端整个儿转了一圈,“咔哒”一声,笼子门就开了,那黄鸟飞到了笼子外面,转了一圈又回去了。
这通操作看得付宁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这么精细的机械,“他的钱都买这个了?”
“不是买,是做!这些都是他做的!”
连安的话炸的付宁汗毛都立起来了,全都是会动的机器玩意,全都是溥旭手工做的!这是一双什么样的巧手啊?!
然而震撼还没有结束,连安从架子后面拿出一个盒子,“他最厉害的作品不是这些玩意儿,而是这个。”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把枪,一把木头做的手枪。
付宁把枪拿起来凑在烛光的左轮手枪大了不少。
“这是仿制的韦伯烈六响转轮,又叫梅花手枪,当初北洋水师的军官们都配的这个。”连安看着它感慨了一句。
然后把枪拿出来,当着付宁的面把弹仓推出来,转了两圈又推回去,对着门口一扣扳机。
“铛”的一声,一颗木头子弹就从枪口飞出去了,把窗纸打了个大洞。
“别开枪!”溥旭在连安扣动扳机的时候就扑过来了,可惜还是没有连安的动作快。
他把木头枪从连安手里夺下来,一脸心疼的检查着,“我这是木头的,一震就裂了!你都玩儿坏我两把了!”
他们两个对着一把木头枪你争我夺,付宁在旁边一脸空白,是的,他已经震惊到空白了。
用木头做手枪,还能拆卸,还能击发!
溥旭是天才,是科学怪人,是疯狂博士……
付宁已经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溥旭了!
可是人家心疼完了手枪,开始心疼自己的窗户纸,“你说,你玩儿就玩儿吧,非得给我这窗户打个窟窿,我还得买纸去,多浪费啊!”
付宁插了个空儿问他,“旭大爷,您这子弹飞出去怎么不冒烟啊?”
溥旭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兄弟,我这是木头的!冒烟儿就着了!
人家真枪那子弹里有火药,我这个里面用的是弹簧,要不它怎么崩出去啊?!”
付宁赶紧点头,“我不懂,我不懂,我就是一种地的。”
参观完了这间宝藏满满的工作室,三个人又回到了炭盆边上,溥旭拨了拨红红的火炭,又添了两块儿,屋里顿时多了股子烟味。
“你们为了这么个御马监,就大冬天的不回家扎在我这个破房子里,没用!你得找准了谁是利害关系的那个扣子,直捅过去才有用呢!”
“这不是够不着那么高的地方吗?也想听听你的意思,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事儿。”
连安剥着花生,一指付宁,“他表哥陷进去了,养马勇士的事儿就是他传出来的。”
溥旭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儿,然后摇晃着脑袋对付宁说:“你已经到了人家眼里了,万事小心一点吧。”
我?付宁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表示不明白。
连安拿了个花生壳丢在他脑袋上,“你傻啊?!你表哥为什么给你传话啊?还不是因为能传到我们这边来?”
有道理!付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看着他那个呆头呆脑的样子,连安叹了口气,转头跟溥旭吐槽,“你瞧瞧这个呆样儿,让人活嚼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所以你得支楞起来,要不就没人帮我了。”
他看着溥旭不以为然的样子,急得上脚就是一下,“你真想死啊?!他们已经找上你了,你以为韬光养晦、装疯卖傻就能糊弄过去?”
“我是宗室子,他们还能拿把刀抹了我的脖子?”
“我的旭大爷,你怎么也天真起来了呢?这京城里的黄带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少你一个算什么,还是个罪臣之后,谁理你啊?!”
听完这句话,溥旭不说话了,半晌才开口:“我再好好捋捋,你改天请我正经吃个饭吧!”
一听这话,连安眉毛都跳起来了,但是溥旭紧接着一指付宁,“像这样的就别带着了,能把话传明白就不容易了,别难为人家。”
什么意思?付宁心想,你俩吃饭有我什么事?诶,这话说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他是不是说我傻啊?
看着付宁脸上的表情从迷茫、微笑到想明白的尴尬,连安和溥旭都笑喷了。
连安伸手拍了拍付宁的肩膀,“这个兄弟原本真的是没打算拉下水的,一个是没想到他表哥陷得这么深,二是我也低估对面那群人的能量。”
“你只是前面几步走得太顺了,所以这些台面也能听出个真音来,行,我就再博一把!左不齐就是一条烂命罢了!”
可别介!付宁大概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他在意的是溥旭的生活态度,他好像有些厌世,这可不行!
就他这双手,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能发挥的作用太大了,他必须得活着,得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