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当着那么多还没离开的士兵的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以说是崔小少爷活了近二十年来最丢脸的时刻了。
宁培安一边忍笑一边推着三个孩子往前走。还不停给殿后救人的士兵说辛苦了。
等到出了玉名楼,在河边的柳树下看见焦急的走来走去的新平长公主,已经没在哭的崔鸿又忍不住了。
看他一张脸白一道黑一道,跟个花脸猫一样,新平长公主哭笑不得地抬起袖子给他擦,眼泪忍不住往下落:“你啊,怎么就这么冲动。”
崔鸿这会儿终于不好意思了,低着头闷声闷气说:“我以为你们在四楼,想上去,文风和于鲤拉住我的。”
看着已经彻底被火焰吞噬的三四楼,新平长公主后怕不已:“傻孩子。”
她本来就挺喜欢唐文风他们几人,这会儿更是跟看自家孩子似的。多亏有他们,要不然她这个年纪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崔鸿胡乱擦了把脸:“您和爹不是说要去看首饰吗?怎么又在外头。”
说起这个,宁培安就万分庆幸:“我和你娘上到二楼的时候,你娘从窗口看见街上有人扛着冰糖葫芦叫卖,她就说去给你们买糖葫芦。改天再去看首饰。”
“哎呀,我的糖葫芦!”新平长公主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委屈地蹙眉,“我买了六串呢,还有钰儿的。”
崔鸿忍不住笑出声:“那卖冰糖葫芦的是谁?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宁培安也笑着说:“真得好好谢谢。”
楼层太高,忙碌了一番发现火灭不了,士兵们放弃了。
夜半时分,这栋被底层百姓称为三大销金窟之一的玉名楼彻底被火焰吞噬。
好在它附近都是空地,没有波及到其余的房舍。
玉名楼明面上是祝家的产业,实际上是乾文帝的私产。祝家是太后的娘家。
这一次死了好些权贵人家的女眷,见天儿有人到乾文帝面前哭。
乾文帝本就心疼少了一个填充私库的赚钱渠道,被他们哭哭哭,哭的更是头大。
在得知很可能是有人蓄意放火,简直是雷霆震怒。责令刑部彻查。
因为先前那一场清查,刑部得罪了不少人。秦准在领命离开后,一张脸顿时皱巴起来。祈祷着千万别再和什么势力扯上关系。
好在后面查出来,这事并非阴谋算计。
起因是一位四品大员的家眷去玉名楼时,被一个伙计不小心冲撞到了。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可是这位夫人那日心情不好,将一腔火气全撒在了那个伙计身上。非要人给她下跪赔礼道歉才罢休。
那伙计因此恨上了这位夫人。暗地里算好时间,等到她再去玉名楼时,将加了蒙汗药的茶水端上,等到亲眼看见那位夫人喝下,这才离开。
随后趁着楼下人没注意,上四楼门口泼了油,放了火。随后又下楼将三楼的门从外面锁了。
四楼到三楼之间只有一道隔扇门,三楼一锁,即便侥幸醒过来从四楼跑到三楼,那也是出不去的。
因为这些个夫人小姐选首饰的时候只点楼里的熟人去做介绍,所以等到楼下的人发现失火了,四楼已经烧了起来。
他们可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救人,只是去通知了巡防。
失火的原因查明后,那伙计被判了斩首。即便不判死刑,那些死去的女眷的家人也不会放过他。
至于引起这场祸事的那位四品大员的夫人,乾文帝是恨不得活剐了她。
是的,这位夫人命大,没死成,被救了。
但这火说到底并不是她放的,所以哪怕好些人恨她恨得要命,也还是不能把她怎么样。
乾文帝最后把这位四品大员给贬去了凉州做通判,眼不见为净。
*****
过完年后,时间走的飞快。
转眼来到二月份,迎来了会试。
考场设在礼部贡院,唐文风和潘容早早的起了,用过早饭后,由崔鸿崔钰兄弟俩亲自送过去。
会试共考三场,每场考三天,这几天吃喝拉撒都在号舍里解决。
唐文风一想到要在里头待这么久,自己又是来走个过场的,想打退堂鼓。
潘容看出来了,拽着他不让走。
唐文风只能硬着头皮一起。
新平长公主亲自下厨给他二人烙了饼,在号舍里尽量少吃东西,少喝水,所以馒头和饼一类的东西是最方便带的。
看着唐文风和潘容进了贡院大门,崔鸿和崔钰这才离开。
九天后,贡院大门打开。
一群面黄寡瘦,走路摇摇晃晃,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的考生从里头走了出来。
有几个年纪挺大的考生一跨过门槛就倒地痛哭。又白来了一遭。
崔鸿伸长脖子往里看,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扶着潘容的唐文风。
唐文风没事就练练他那四不像的太极,身体倒是比潘容好太多。这会儿脸色虽然瞧着不大好,可走路还是有劲儿的。
潘容就跟个痨病晚期的人一样,一步三喘。
“哎哟,你俩身上这味儿。”崔鸿嫌弃。
唐文风生无可恋:“你不懂我的痛。”
他以为乡试时,隔壁有个一直放屁的考生已经是倒霉透顶了。没想到,却原来是非常幸运的了。
这几天,他左边的考生不停放屁就算了,右边的考生还拉肚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或者是太过紧张。那喷溅的声音......不能想了,太特么销魂了。
唐文风觉得经过这九天,他整个人生都得到了升华。
回到宁家,唐文风和潘容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又吃了一点东西,便倒头就睡。这一睡睡了两天。
新平长公主担心的都把太医给叫了来。
得知只是太累,她才放下心。
崔鸿小声和他大哥咬耳朵:“你说让咱娘认那俩当干儿子怎么样?”
崔钰瞪他:“别瞎出馊主意。”
崔鸿撇嘴:“咱娘肯定很乐意。”
“文风他们不一定乐意。”崔钰虽然没和唐文风打太多交道,但接触的人多,看人的眼光还是有那么几分的。这唐文风就是个没多大志向的,而且特别怕麻烦。除非必要,否则能做个闲人就做个闲人。
他们家虽然说是商人,可他娘是皇帝的胞姐,和皇室怎么也脱不开关系。若非和小弟交好,唐文风怕是能躲他们家多远就躲多远。
崔鸿想到唐文风最大的心愿是考取举人,能够免去赋税徭役后,就回家种田。顿时觉得大哥说的有理,遂把这个想法打消。
*****
三月上旬,贡院发榜。
唐文风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压根儿没抱希望,坐在那儿和于鲤下五子棋。于鲤一开始不会,后来被教了几次,就来了兴致。
潘容则坐立不安。
脚步声传来,他噌的起身。
砚台快步穿过回廊跑进来,笑着说:“恭喜潘公子,唐公子,中了!”
潘容喜得不敢置信:“真中了?!”
砚台点头:“真中了。您二百零八名。唐公子三百名。”
唐文风手里的棋子都掉了:“我也中了?你没看错吧?”
砚台非常肯定:“我眼神很好,绝对不会看错。”
唐文风傻眼。他都收拾好背包,准备过两天就回家种田。你现在告诉我,我中了?!
我特么过些时候还要去参加殿试!
“不应该啊。”唐文风十分不解,“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水平,不应该中的啊。”
上千个人里录取三百人。他自问不能从这千人里脱颖而出。
“你别急,我让人去打听打听。”宁培安给管事使了个眼色。
他们这些人有各种探听消息的渠道,不到午时,管事就回来了。也带回来唐文风为什么会榜上有名的原因。
原来是前面有两人被查出来家中有人犯事,被勒令三代不得科考,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躲过了最初的筛查。现在查出来后便取消了会试成绩。少了两人,皇帝又是个有点强迫症的,必须凑够三百人,所以
唐文风运气好,刚刚好卡在最后一位。
当然,运气好只是其他人以为。
知道原因的唐文风心里大写的一个“草”!
要不要这么倒霉!
他只想逍逍遥遥当个农家子,不想走仕途!
啊,不知道可不可以拒绝当官?
在唐文风抛出这个问题时,除了个别人,其余人看他跟看傻子一样。
竟然还有不想做官的。
你这话要是让那些考了几十年都不能高中的考生听见,怕是冲过来殴打你一顿都不足以泄愤。
新平长公主认真思考了他的问题:“若是你殿试名次靠后,你就是拒绝当官,皇上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但若是名次不错,那可能想走也走不掉。
唐文风琢磨着能不能交白卷。
他的心思这会儿都写在脸上,新平长公主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警告他:“万不可敷衍了事,否则当心你的脑袋。”
唐文风:“......”
草啊!
他讨厌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