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席卷大漠，沙土飞扬模糊视线，粗糙的沙砾吹抚过脸，直至进入可遮掩的戈壁地区，风沙得以一时挡住。
马不停蹄地前行了好几日，挑最近的路线，眼下远望去能瞧见大漠的戈壁，已抵达两地的边界处。
落暮时分，众人在附近寻了可以歇息落脚的岩石堆，休整期间夜色暗得很快，立刻生起照明的火堆。
呼尔穆取出羊皮图纸，摊开在地上。
尉迟晏依据地图分析着："两地相连，且在巍峨浩瀚的戈壁腹地，其一可挡住大部分风沙侵蚀，其二地势崎岖，能抵御外敌，无法进行大规模的猛攻。"
"但劣势也很明显，四周戈壁，水源匮乏珍贵，两地之间有处绿洲湖，宽五十里、长三十，算是主要的水源地。"
"二十年前双方曾因水源而起争执，在距两地约八里外有条支流河，上流是捷布尔。"
"据传出来的消息，他们有意合作开流通，引水汇入绿湖，以达到可长期供养。"
"我们若想让他们主动屈服，可直接从水源上下手，减少大动干戈。"
"倘若不开河，那我们假借攻漠南之名与他们主动谈合作让利。"
"谈成则帮忙开通，不成就直接阻断上游水源威胁。"
呼尔穆恍然大悟，"果真是妙计。"
他又道："来时我们经过支流河，确有发现几个出来挑水的百姓，那就说明他们绿洲湖的水源并不充足。"
"加上大漠的秋旱时期长，今年还不知何时会下雨，所以他们开河通湖的任务迫在眉睫。"
尉迟晏抬头仰望，满天星光璀璨，"明日依旧是个大晴天。"
"我们直接进入两地说明来意。"
呼尔穆连连点头，他话没说完，又补充道："此行要快，仅是通知个信，让对方觉着时间紧迫。"
"半日之内无消息，那便采取强硬措施，阻断水源，大军压境，伪造出往漠南进攻的趋势。"
"无论哪种方式，水源都是他们的命脉，我们占据着有利上风。"
呼尔穆抬手拍在他的肩，"很好！"
"年轻有为，脑子就是好使，有你阿耶的风范。"
尉迟晏神情淡然，"话说，一直以来我还真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尽管说。"呼尔穆收起图纸。
"五年前你有意谈和，为何不亲自前往捷布尔，而是让可汗派人前来大漠？"
呼尔穆的笑意稍收敛，看向他，轻叹了口气，"果然还在因你阿耶的事而耿耿于怀。"
"我知晓你对我有怨，甚至怀疑是我杀了人。"
"你那时年仅十五，有太多事不了解。"
"彼时的呼尔部扎根大漠五十年，见证过许多部落的兴盛衰亡，四处动荡战乱，这本就是荒原之地，多方斗争之下资源日渐匮乏，不得不妥协归顺。"
"若不归依，便如现今阿翰拉这两地的处境一样，面临水源威胁。"
"之所以不主动前往捷布尔，是因心存害怕，畏惧绞杀。"
"可汗谅解，这才派你阿耶出使，谁都不曾料到会突遇算计。"
"先前在你阿耶带领下的狼师，可谓是战无不胜，由小小部落，逐步征战扩大疆土。"
"今昔的捷布尔能有这般强盛，很大的功劳皆归于你阿耶。"
尉迟晏垂眸盯着火堆，因晚风吹拂而摇曳，依稀有吹起的火星，猎猎燃烧，映照着他的眼，亦如隐忍在心中的怒火，熊熊而生。
"这么说，谁都不知道那批人是从何冒出来的？"
呼尔穆道："狼师这么多年征战中，不可避免会与他人结仇。"
"可汗当时彻查无果，至今都不知晓。"
他沉默了，倚靠在岩石上，注视着夜空。
思绪如潮般翻涌，久久不得入眠，星陨一颗接一颗地划过。
夜色也由深至浅，直至天边亮起鱼肚白。
众人再次出发，策马半日后进入阿翰拉的地界，派出两人前去交涉一会，旋即静等结果。
约半个时辰，有人出来迎接，亲自带入城邦。
尉迟晏环看着街道上的百姓，他们眼神警惕，且个个面黄肌瘦，神情淡漠。
领着走进偌大的宫殿，入座等候须臾，一身着黑金蝎纹绣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跨进殿门，面容带笑。
来者正是阿翰拉的城主那日苏。
客套地打了个照面，由呼尔穆直言提出来意。
那日苏听完渐渐收起笑，语气稍冷："攻漠南？关我们阿翰拉何事？"
呼尔穆耐心地想解释，尉迟晏则毫不客气打断，不怒自威："大致情况便是如此。"
"捷布尔只要听结果，是合作，还是要当这个拦路虎？"
那日苏冷嗤笑，"好大的口气，你们捷布尔求人就这个态度？"
他语气依旧强硬："不是请求，而是通知。"
"事成之后，帮忙开河引流，若不允，捷布尔将在支流上方建坝，强行拦截。"
那日苏没想到眼前的毛头小子竟这般咄咄逼人，顿时气得拍案而起，"你敢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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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尔穆没料到谈判会成这样，急忙站起身，"莫恼莫恼，气大伤身。"
尉迟晏回怼："我们能亲自前来，那就说明是诚心合作，你既不愿，那也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言罢站起身来就走。
那日苏火气直窜脑门，怒声道："来人！"
"今日你们谁也别想走！"
殿门齐刷刷涌入两批提刀的侍卫，瞬间将两人包围住，局面毫无意外地失控。
两把锋利的刀刃朝他不断逼近，尉迟晏慢慢后退着。
周围皆是弯刀相向，一时之间剑拔弩张，气氛陷入僵持。
呼尔穆不懂他来时说得好好的，不曾想竟会弄巧成拙，虽有怀疑他是故意的，但眼前的形势根本来不容商议。
无奈只能放低姿态，慌忙找补，"那日苏，这一切都是误会……"
岂料此时，他脚步一顿，冷不丁笑出了声。
呼尔穆倏然一愣。
笑脸缓缓看过来，令人不寒而栗，幽深的眼眸中满是算计："戏闹结束。"
"现在，开始真正的谈判。"
"那日苏，这下有资格谈事了吧？"
话音故意停顿，瞧向一脸茫然的呼尔穆，语气愉悦：
"人，我都给你带到了。"
呼尔穆闻言眉头紧锁，扫视一下两人，"尉迟晏，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日苏接过侍卫的刀，走近两步，冷哼一声："呼尔穆，当年的旧账你是不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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