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此?”陆临枫本能怀疑,他眼神锐利企图在庄乐衍的脸上寻求些许破绽。
但庄乐衍只是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不然陆世子以为怎样?”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见从庄乐衍这里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没必要继续纠结浪费时间。
陆临枫当机立断转移话题:“所以在将军府极受宠的你原本可以轻松避开伯爵府是非,但你还是选择回来了?”
庄乐衍闻言,笑意盈盈,言语中带着几分吹捧:“果然还是陆世子目光如炬,看得清局势。”虽为挑明,语气中却满是对伯爵府的不屑。
庄家那群人抱着个伯爵府的爵位以为自己仍旧像十几年前一样高高在上。
殊不知,时至今日局势早已翻了个个儿。
伯爵府早已不是从前的伯爵府,将军府更不是当年的将军府。
“你的目的是什么?”陆临枫直截了当地问。
庄乐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语气冷冽而坚定:“看庄家倒霉,带我娘的牌位魂归故里。”
前者是她回上京时的想法,后者是看了母亲手札之后的想法。
陆临枫不可置信:“你想代你娘和离?”出声揣测她的想法。
“有何不可?”庄乐衍反问。
竟然猜对了。陆临枫看着她,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庄三夫人已经去世多年,死人和离,闻所未闻。”陆临枫试图以常理劝阻。
庄乐衍不愿听人用‘庄三夫人’这个代号来称呼母亲,她低眉沉声反驳:“别这么称呼她,她原名顾瑶瑶,未嫁人前曾是一名很出色的军医。”
这个消息令陆临枫为之动容,他所听说的关于从前那位‘庄三夫人’的消息,都是她如何普通、如何粗鄙,嫁到伯爵府如何命好。
从未知道,她曾是一名军医。
他虽未亲身踏足烽火连天的战场,但曾随军深入山林,与匪寇浴血奋战。见过惨烈的拼杀。战争打响,人一排排地往前冲,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只能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夹杂着兵器交接的铿锵之音和战马的嘶鸣。待到脑子冷静下来时身边已哀鸿遍野。
那些上一刻还鲜活的生命,下一刻就已经化为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这片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陆临枫曾有一段鲜为人知的从军经历,那时他隐藏身份去从军,同他一个军帐的小兵年轻而有活力,常常在篝火旁对着他们憧憬地说:“我最想做顾将军手下的兵。”
陆临枫笑问为什么。
小兵拍拍胸脯豪情壮志地说:“他手底下的兵就没有怂的。那年我家乡遭遇旱灾,我与母亲只能远赴汉城投奔亲戚,可半路竟遇上贼寇。”
他语气中透着无奈与心酸,但随即又振作起来:“后来才知道汉城那边苦贼寇久已,那次他们把县令大人都抓了。还是一个衙役挺身而出去大营求援。你们猜怎么着?那小将就带了十个人啊,十个人!”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十,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崇拜。
“我永远记得那天,那小将看上去不过才十二三岁在马上一枪挑了贼首的头。”说到这儿他的眼睛跟着亮闪闪的,随即又暗淡下来,可惜道:“我当时就想跟着他们走,但我母亲老弱我得留在她身边,只可惜她没两年也走了,我就来投军了。”
陆临枫当时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没事,这次咱们打了胜仗可以让上面的人给你写推荐信,你拿了推荐信就能去转投去做顾将军的兵,没准还能混个百夫长当当。”
那小兵闻言抓着头笑得开怀,一副老实模样,暗暗下定决定一定要打赢。
可第二日,却是陆临枫为他敛的尸。他甚至不知那小兵叫什么。
午夜梦回他也常常问自己,如果当时不同他那么说,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拼?也就不会死了?
这也是他在听了陛下的话后主动对庄乐衍递橄榄枝的原因。
他觉得顾家的人,总没有孬的吧?
如今他久久不能回神,望着眼前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想出声劝阻但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反问他‘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他的父亲去世后母亲可以二嫁寻求幸福,凭什么一个曾为国家奉献的军医却要被困后宅默默遭受不公?
良久,他叹了口气:“此事,我不知该如何帮你,也不敢随意许下承诺。”
“无事。”她本也没想过靠别人,“接下来换我来听听世子想做什么吧?”
陆临枫闻言目光紧锁与她,却迟迟不语。
“世子不信我,却来找我,不是明智之举,”庄乐衍叹道。
陆临枫却说:“来这里之前我的确不信,陛下托我照看你,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照看的。”
“所以我过来,原本只是为了试探。”
庄乐衍笑了下,问道:“那么,现在呢?”
“确有转变,只是不够。”陆临枫实话实说。
庄乐衍垂眸心中毫无波澜。
他们之间并不相熟,彼此之间的印象也不太好。陆临枫不信她是应该的。
她又何尝不是为了抛砖引玉钓大鱼。
良久庄乐衍微微一笑再次开口:“不如陆世子再次试探我一番,没准真有用呢?”
陆临枫挑眉:“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你想借庄驰钓康王那条大鱼。”
二人目光交汇,空气中似有火花四溅。
仅仅通过昨日在暖阁短短的言语,她竟能揣测出如此之多。陆临枫不禁感叹,伯爵府还真是迎回来个不容小觑的劲敌。
若这劲敌真站在庄家那边,背靠西北十万大军还真是有些棘手。
只可惜永安伯爵府那群人是傻的,将她弃若敝履。
“你想要什么?”陆临枫问。
闻言,庄乐衍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宜昌公主府春日宴的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