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成佛的吧？”

    “可是不知火老师就是来让我成佛的吧？”羽衣石千寻满脸笑容，“说不定来生我会是个健健康康的宝宝，可以健健康康地活到八十岁……”

    她这样说着，却慢慢垂下头去了：“……不用担心大一点的声音或者情绪激动一点都会引发病症，不用担心今天睡着之后或许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也不用活在‘明明不喜欢独处却也不能够和朋友打闹’的矛盾世界里……”

    羽衣石千寻声音渐低，忽然一把捂住了脸：“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不便，可是我还是好喜欢这个世界，怎么办？……呐，不知火老师，三途川会不会很可怕？转世了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再记得了吧？可是我不想忘记，不想忘记爸爸妈妈，不想忘记邻居的大家，不想忘记学校的大家……”

    “不知火老师，可不可以安慰我一句？”

    她最后低低说了一句。

    “可以，那就……”不知火凉过去扶起了脸色苍白的筱崎爱，往门外走去，“……暂时保持现状，如何？”

    “诶？”羽衣石千寻错愕地抬起头来，眼里的泪花还在打转，收不回去却也落不下来了，看着不知火凉的背影开始思考那是什么意思。

    “事先声明，我还没有完全相信你，所以你最好尽量保持待在我视线内，免得会发生些什么让大家都不是那么愉快的事情。”不知火凉继续道，带着筱崎爱已经走到了门口，“再发呆的话，意思是不愿意接受这个安慰吗？”

    “……不不是的！”羽衣石千寻连忙跟了上来，飘到不知火凉的眼前。惊喜来得太快，她有些不知所措，手都在微微颤抖着，想了又想，看着锁门的不知火凉，最终只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不知火老师的意思是，我可以等到明天再成佛吗？”

    “如果我说是呢？”铁锁咔嗒一声复位，不知火凉对靠在旁边的筱崎爱直接来了一个公主抱——没办法，扶着她走的话动作实在太慢了，还是干脆这样快得多。

    筱崎爱耳垂都忍不住开始发热起来。从刚才起，她模模糊糊地只是看到不知火老师在和什么人说着话，对方声音很好听，只是偶尔有只言片语会传到她耳中，她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不过也能猜到那应该是幽灵。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又被幽灵缠上了，才会半夜跑到旧校舍弹一架走音的钢琴。不过那个幽灵虽然很凶，可是确实是有在认真给自己上课的，她的钢琴能力的确有所提升了，最后和那架钢琴一起成佛了，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起码，筱崎爱是这样觉得的，也是这样希望的。

    尽管那个幽灵老师缠上了自己，可她心里意外地对此没有多少恐惧厌恶。

    是因为……不知火老师的存在吗？

    她忍不住偷眼看了一下不知火老师认真的面部线条。

    此时他们正经过旧校舍与教学大楼一楼的连接走廊，暗淡的月光照在周围，漫反射下不知火老师的脸庞看得不甚真切，而周围存在着的那位幽灵小姐和他的交谈仍在继续。

    “那我想去……”羽衣石千寻还没有说完，看着不知火凉毫无波动的神情，想起了之前他说的话，便把接下来要说的话改了，“最后看一次日出，可以吗？”

    “仅仅是这样吗？”

    羽衣石千寻试探性地看向不知火凉，却没能发现什么端倪。

    “就……就这样吧。”她咬着嘴唇道。

    不知火凉不置可否，转而问起筱崎爱：“筱崎同学，通知你的爸爸妈妈来接你吗？还是老师把你送回家去？”

    “不！”筱崎爱下意识地叫出声拒绝了这个提议，随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接着呐呐道：“那个，老师，可以……不告诉他们吗？”

    “可以告诉老师为什么吗？”

    “我……可以相信不知火老师吗？”筱崎爱小声道，不过没等不知火凉回答，她又接着低声说道：“其实，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会模模糊糊感觉周围好像有些什么东西，但是却总是看不见，可是问别人时，他们又都说会不会是我的错觉，然后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我母亲大人那边的家族，其实有遗传病史，是精神方面的疾病，虽然艺术方面的天才很多，可是因为这种遗传疾病的缘故，能够安然到老的其实没有多少个人。”

    “后来我上学之后，意识到我很可能也会在某一天发病，变得跟大家不一样，就一直在努力去靠近大家……可是就因为我家里一直在把我往音乐方面培养，老师们也因此对我有所期待，总是让我代表学校去参加各种比赛，大家因此也总是用不一样的眼神看我……”

    “对不起，不知火老师，之前那次偷便利店里的东西，就是因为我想要变得和大家一样，所以才会做出来了那种事情，之前交给老师的检讨上面没有告诉老师这个。”

    “如果，老师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的话……所有的一切，就会全都暴露了的吧？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筱崎爱紧紧捏着衣角，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如果不知火老师拒绝的话……她无法想象自己到底会怎么样。

    可是将藏在心底里这么多年的心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之后，筱崎爱忽然觉得畅快了许多。

    不知火老师是不一样的……她只是有这种预感，但选择了相信它。

    听着筱崎爱的倾诉，不知火凉也是滋味复杂。

    老实说，在听到筱崎爱主动提出不要告诉她父母时，他内心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因为要面对的东西实在是太麻烦了。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他有个女儿，半夜跟异性从外面回来，哪怕这个异性说破天，他也绝不可能相信对方是没有任何企图的。

    这是人之常情。

    为了取信于对方，需要花的工夫有多大，光是想一想就让人望而却步了。

    与之相较，直接隐瞒着，什么也不说，结果上似乎对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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