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慌乱地从浴缸里起来，半蹲在苏格兰面前，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对方擦眼泪，一边紧张地回忆自己刚刚有没有说错什么话。

    那段中了枪的回忆他肯定是没有说出来的，作为卧底，完美掩饰内心的想法是基本功，他不想说，就没人能看出来。

    苏格兰总是能直接读出他的内心想法，是因为他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很少会想要真心隐瞒。

    可他刚刚怕让对方伤心，明明是有在认真瞒着的，那不是中枪回忆，又是什么？前面絮絮叨叨聊得那些日常？

    他讲述的时候，眷恋的语气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了吗？

    不要吧，他提这些，只是想圆当初无人可诉的遗憾，填补上那三年的空白，再隐晦地告诉hiro，自己那几年，虽然过得算不上好，但也有在努力生活，所以过得也没有那么糟。

    怎么好像弄巧成拙了？他都刻意挑选了还算轻松的日常，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了，为什么还会造成这种情况啊？

    苏格兰满眼心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下落，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把抓住了波本给他擦眼泪的手，将他猛地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hiro，我没……”波本安慰苏格兰的话说一半，自己就卡住了。那几年如果拿简简单单的一句没事来概括，也太假了些，他甚至无法说服自己，他只好临时改了说辞，“也没有那么糟。”

    没有那么糟吗？

    苏格兰十分勉强地牵动了下嘴角，波本大概不知道，得益于诡异世界的特殊性，虽然诡异降临之后，苏格兰确实失去了观看现实世界的渠道，但在那之前，他是能看到波本在现实世界的生活的。

    苏格兰完完整整地看过波本那三年的经历，所以他很清楚那些被波本粉饰过的轻松日常之下，掩藏了多少无法说出口的思念和挣扎。

    他知道在他离开后，原本对学习料理毫不上心的波本，是怎么一次又一次凭借记忆复刻他做出的料理味道的。

    明明在那之前，他教波本学习料理的时候，zero五个步骤能记错三个，还理直气壮地按照错误的步骤自由发挥，又往料理里加完全不搭的芹菜，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捣乱。

    苏格兰也知道，波本在敷衍完那个贝斯弹的超难听的任务目标后，是怎么独自缩在房间的角落内，一遍遍落寞的弹起吉他曲的。

    苏格兰更知道，波本遇到挑生日礼物的小男孩的那日的三天之后，就是降谷零真正的生日，但那年是苏格兰离开人世的第一年，波本还处在组织的审查期。

    所以波本不仅没时间过那个无人庆祝的生日，还连出了两个组织任务，零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波本正在带着伤，笑着哄目标集团家的千金大小姐开心。

    这些才是波本刚刚随口提的那些轻松日常的真实全貌，而就算是这些片段，也已经是波本仔细筛选的。

    苏格兰当然清楚波本没说出口的，那些更为残酷的部分还有什么。波本就算避而不谈，但那次的枪伤格外凶险，苏格兰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这些波本都不说，如果苏格兰没有亲眼见过那些年的经历，是不是就也会被对方过于逼真的演技骗过去了？

    信了波本在他离开之后，过得还行，信了波本轻轻松松就能从那三年的阴影里走出来。

    明明都已经严重到ptsd，场景反复闪回了，为什么不怨他呢？

    为什么要这么体贴地把所有难过都自己藏起来，然后在他面前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为什么要挑挑拣拣，从那些惨痛的过往，拼凑出轻松的日常，跑来隐晦的安慰他这个先离开的人？

    zero分明才是更痛苦的那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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