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南柯走时说过,最多走半年。可转眼间五个月又二十一天过去了,他却依然没有回来。
自从上次凤鸣师叔带她去过熔岩山之后,她私下里也曾多次去过。
虽然只是在山脚,见不到他本人。但苏夕雨依旧会向他汇报,近期来的修行进度,以及师娘这段时间状况。
如今已是三月底,快四月了。难道他真的要一天不差的,呆够足足六个月整才能回来吗?
苏夕雨单手托着腮帮子,正坐在碧粼湖边的静心石上思想着。被丝线牵动着的水面,却突然动了一下。
“咬钩!”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鱼竿,不紧不慢地往起一提。瞬间一条鲜活的鲤鱼,便被她拉出了水面!
此时,天上一道亮光闪过。她猛地抬头向上空望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苏夕雨揉揉眼睛。
她隐隐觉得,刚才那道光,像是一道剑光!
难道是玉桃?
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她一大早便和赵峰主下山去采办去了。
纵然是现在已经回来,也不应该这么快便来这里找她。而且自己也并未告诉过她,自己要来这里。
不管那么多了,还是先处理这条鱼要紧!
于是苏夕雨便在这块巨大的石头上,收拾起了鱼鳞来。这是她过冬后第一次来这里,想不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她一边剥着鱼鳞,一边想象着它被做成美味的样子,却不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让她永生难忘,再也不得踏入这碧粼湖。
“孽障!”
一声暴喝,从上空飘下!
足足卯了十成十的底气,中气十足。
苏夕雨心道不好!
这个声音,不正是她最畏惧的庐仙台掌门张孝天,才独有的吗?
她惶恐不安地向上望去。
只见中正山的那位掌门人,此刻正悬浮在碧粼湖的上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而他身后跟着的,居然是三个月前在雨花泽里,对余声出言不逊的华仙峰弟子──清雅!
强烈的太阳光,隐没在张孝天的身后,晃得苏夕雨睁不开眼睛。
她赶忙摆正姿势,低头朝来人的方向行了个礼。
“弟子若水,拜……”
“谁给你的胆子,碧粼湖里的鱼你也敢偷!”张孝天大喊一声,截断了苏夕雨的话。
苏夕雨吓了一跳!
难道说……这湖里的鱼不能吃?
张孝天本就怒火中烧,清雅却还要火上浇油,只听她幸灾乐祸地嘲讽道:
“你是有多无知?这碧粼湖,可是整个庐仙台里,灵气最为充沛之地。这里的鱼,自然也是吸这日月精华,才形成如今这般模样的。条条都比你还金贵!你以为她们同你一样,也是草莽么?”
看着清雅那仗势欺人的模样,苏夕雨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做错了事,任打任罚。可她说的话,却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行了!”
张孝天广袖一挥:“清雅!你且将这孽畜,带到中正殿,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对碧粼湖的鱼下手!”
说罢便愤然转身,朝着中正山的方向而去。
苏夕雨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她咬着唇,看着眼前凄惨兮兮的鱼。相信过不了多久,自己应该也就会同它一样了吧!
可自己千错万错,只希望不要连累到南柯才好……
──
这是距上次接受掌门考核之后,第二次来中正殿。
但每次似乎,都不轻松。
苏夕雨跪在光洁的地板上,里面倒映着她一张惨白的脸。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一般,紧张的无法呼吸。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闭了闭眼睛咬牙鼓起勇气,朝殿上的张孝天叩了一头说道:
“掌门!弟子自知做错了事情,没有什么可狡辩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弟子愿领全部责罚,望请掌门人恩准!”
张孝天冷哼一声:“你说得倒轻巧。你以为责罚你,那碧粼湖里的鱼,便都会回来了吗?”
“记得你初来中正殿,我便十分疑惑。你明明根骨不佳,可为何所受之教,都能顺利通过!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你能如此突飞猛进,竟是偷食了我派七年才可成形的鲮鱼!”
七年?居然需要这么久吗?
想想普通鱼类,整个生命周期也就这么几年吧?
可那湖里的鱼,单成形就要七年光景!
苏夕雨顾不得膝盖上传来的痛楚,依然直挺挺地跪着!
她已经做好了受刑的准备,不管多重,她都认。大不了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终归是自己做错了事,这怪不得别人。
可张孝天的下一句话,却叫她瞬间如临万丈深渊!
只见他那张严厉的脸上,眼睛微微眯起。不带丝毫情感,一字一句说道:
“此错你已酿成,再无可挽回。我看在你师尊和师祖的份上免你刑罚。你且回去收拾东西,即日起便下山去吧!”
大殿上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
仿佛连一根羽毛落在水面,都能掀起惊涛巨浪一般。
苏夕雨缓缓地抬起头。她眼神空洞地看向大殿之上,一脸决然的张孝天。
“掌门……”
“您……刚刚说什么?”
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她与张孝天两人。即便是再多几个人喧哗,也不至于听不清楚对方说什么。
只是她不信!
她不相信自己将要离开师尊,离开庐仙台,离开这个她早已把这当成是家的地方。
眼泪,无声地从苏夕雨的眼角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苏夕雨的手背上。
“你没有听清楚吗?从即日起,你便不再是我庐仙台弟子!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从哪来?回哪去?
这里有师尊,有师娘,还有玉桃……她又能到哪里去呢?
不,绝不能离开这里!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嘶喊着!
苏夕雨慌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向着张孝天的方向,急促地跪行了几步。
本想不哭,可心中的恐惧,却让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大殿上地张孝天,泣不成声地祈求到:
“掌门人……我知错了!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只求您不赶我走……我已经没有家了!我求您了,我求您了掌门人……我求您了!”
她无伦次地说着……
最后,就连字都说不清晰了……
此时,一道松形鹤骨的身影,从殿外走进来。将门外投射在苏夕雨身上的刺眼的光芒,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只见他手中拂尘一挥。
眉宇间,带着几分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朝着上首的张孝天行了一礼后,缓缓地开口道:
“掌门师兄,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