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珩言简意赅的吐出一个字:“说。”
“此人名叫达昆,突厥王廷密探,九年前奉命潜藏于此抓一个人,直到前些日子,此人才在泾州城露了踪迹。”
这个人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离溟继续道:“据他供述,找到此人后,他们中途跟丢了几次,最后一次一路跟到了梅岑山,结果发现柴世子也在,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几方争执打了起来,他们怕此人被杀误了上头的事,所以暗中动手脚把人给放了。”
“此事由谁指使?”
桑桐问。
离溟摇头,“他说密探处传来口信和画像,他们奉命办差,其余的一概不知,只知道有其他势力要杀此人灭口,疑似与朝廷中人有关。”
突厥王廷常年混战,势力驳杂。
能指挥动王廷密探的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
可要说此事与朝廷有关……那就是有人通敌卖国。
“这个人到底牵扯什么麻烦,又是九年前,又是柴世子的命案,越查越是棘手。”
叶寒声等人回来了。
问出来的消息与离氏兄弟一般无二,他们从军之人最厌恶的就是通敌叛国的鼠辈,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厮杀,而他们保护的人却在背后捅刀子。
九年前的泾州……
越青崖眸光闪动,很快想起一事,看向楼珩道:“这个时间很敏感,九年前的泾州确实发生过一件大事,靖安王妃北上遇袭,惨死于此,正是突厥人动的手,突厥人却花了九年时间在找此人,柴世子也是因找他而被人设局,难道这些事情有什么关联?”
他一针见血的点出了利害。
叶寒声等人骤闻此秘,深受触动。
楼珩早从桑桐口中知晓此事,下意识看向她,却见她目光穿透幽深暗沉的小巷,似是在望着那死人,不辨喜怒。
更不知在想什么。
“把尸体清理掉。”
楼珩发话后,其他人手脚利索的去办差,孟骁抄着手靠在墙上,没好气道:“你们怎么来的那么晚,要不是我身手好,你们过来就只能替我收尸了。”
“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
桑桐收回视线,瞥他一眼,“本来想等等看有没有其他鱼儿上钩。”
“哎。”
说到这儿孟骁也觉得晦气,“这帮小鱼小虾投了网,但我们要抓的不是他们啊……不该啊,他们原先对我穷追不舍,怎么这会没信儿了?”
楼珩望向远处,“或许,他们猜到了。”
“不可能。”
孟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哂笑道:“我来去踪迹隐匿的很好,这几日自认没露出过破绽,他们凭什么猜得到这是我们设下的局。”
那就无从得知了。
楼珩和桑桐对视了眼,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按兵不动,这下是真的麻烦了。
清理干净现场,众人回了四海盟。
许彪得知结果宽慰了几句,孟骁拉着离氏兄弟不死心的继续去乱转,想再试一试,桑桐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楼珩写完书信交给越青崖,吩咐道:“用快马,八百里加急传递邺京。”
“末将遵命。”
越青崖捏着信行完礼,斟酌了下,还是低声询问道:“都督,要不要派人查下桑姑娘的底细,属下总觉得她隐藏太深,不是好事,之前种种就罢了,今晚那一手实在惊人,仔细论起身手,恐怕她和泽檀能平分秋色。”
“那你就想错了。”
楼珩搁下笔,放松身子,慵懒的往椅背上一靠,“她比泽檀更厉害。”
越青崖眉梢动了下,难掩惊诧,“这样的话就更要查清楚了,否则……”
“青崖。”
楼珩语调微抬,见对面的人住口,他淡声道:“她的事我心中有数,无须多此一举,去吧。”
“是。”
暗流沉寂于夜色,越青崖离开后关上门,将最后一抹天光阻拦在外,屋内静悄悄的,楼珩坐在太师椅上久久未动,指腹轻轻摩挲着右手虎口处的一块伤疤,日久经年,那疤痕淡去许多,仅剩些模糊的轮廓。
九年了。
算算时间,是时候去看看他们了。
“泽檀。”
他对着空气唤了声,窗外当即出现一抹人影,“属下在。”
“去备些好酒和祭奠的东西。”
“是。”
人影消失,一切重归沉寂。
泾州入冬后,天光黯淡,始终阴沉沉的难窥日光,桑桐用早饭时便没见到楼珩他们,说是有事出门去了。
陶素告诉她簪子两三天内就能修好,到时候给她送去。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转眼就十月底了,还不知道第一场雪何时来呢。”
陶素拿着针线在缝制冬衣上的绣花,对桑桐道:“我让厨房做了暖锅烫菜,还炖了羊肉汤,晚些时候一起吃吧。”
桑桐眉梢一动,轻道:“今天几号?”
“二十九。”
陶素看她捏着茶盏不说话,“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
桑桐微微一笑,起身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做,姐姐你先忙吧。”
“那你别忘了早点回来。”
陶素笑看着她,眉眼弯弯,“这么冷的天,出门多穿几件,别冻着了,回来要碰上楼公子就叫他一起过来,听说他是南边人,想必没吃过北方的暖锅,正好尝个鲜。”
“知道了。”
桑桐应完出了门,蛮奴原本要跟着,被她留在了府中。
她跟着路人的指点找到了卖纸钱香烛的铺子,买好东西,打听好方向后,策马出了城,她要去的地方在城西一处荒山中,到了山脚只能步行上去。
沿途草木枯黄凋零,一派衰败之景。
山中云雾缭绕,站在半山腰往下看,还能隐隐瞧见一大片焦黑残破的庄园,桑桐歇息的时候驻足凝望片刻,按捺住心中汹涌的思绪,继续朝前。
据说当年此宅被大火烧光后,里面的人一个都没有逃出来。
尸身经由官府收敛,埋在了山上井阳坡。
山路狭窄,杂草丛生,偶尔踩断枯枝会发出咔擦的声响,桑桐缓步走着,费了些心思终于找到了他们说的地方。
坟茔连片。
杂草覆碑。
她望着那个正在弯腰清理杂草的人影,不由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