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花颜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投向中堂屏风旁的多宝阁。
本来按计划明日侧妃入宫为蕙妃娘娘贺寿,余侍妾送来的绣帕被梦竹收在一只红漆锦匣内,连同唐府和侧妃准备的贺礼,此刻正放在多宝阁二层。
冬瓜呐呐道:“不会吧......奴婢离府前跟着陆姨娘辨香学了三个月,很确信那几块绣帕上并没有异常的味道。”
花颜摇头,上前将锦匣取下。
“世间万物,不只香料药材之间相生相克,还有伴生共存。
药典中关于毒物这一类,就曾记载,蛇蝎等五毒之属不仅能凭借气味的踪迹寻找猎物,它们的巢穴附近往往也都有伴生之物。
冬瓜你且再仔细查验一番,小年子,下半晌海棠院可有动静?”
冬瓜接过盒子,又让梦竹去库房取余侍妾送给侧妃的绿菊纹样的荷包。
花颜沉声道:“且慢,那荷包暂且莫动,更不可带入寝殿。”
又回身对贞侧妃解释:“依奴婢之见,若余侍妾耍了什么手段,想必也只能在那枚荷包之上。”
贞侧妃怔愣片刻,紧紧抓着扶手,没有作声。
于贺年躬身回禀:“奴婢一直派人盯着,余侍妾从咱们这返回海棠院后,仅酉时霞儿姑娘去膳房取饭,期间并未与他人接触,余侍妾也一直待在屋里未曾外出。”
虽余侍妾那里目前尚无异常,但花颜和梅姑姑几乎是本能地感到蹊跷,危急之时,花颜当先吩咐梦竹,将明月从角门召回来在侧妃身边护卫。
......
此时,后殿内有毒蛇潜入的消息也已传开,宋长史脸色凝重的望着重重后殿,一边吩咐龚嬷嬷等人传话,一面着人赶紧去请王府内良医所的医师过来。
内使歇房内的众人与一众护卫在广智门附近搜寻毒蛇下落,好在萧指挥使率先发现一条毒蛇踪迹,一箭射杀后,交由良医所的石医师鉴别。
如意殿。
“真真是蠢奴才,只往来送些东西入府,竟也能捅了这么大娄子!”蒋捷双手紧扣,面上带着愠怒。
借着室内烛光,桂嬷嬷跪在地上,一身污浊,“......老奴刚到广智门附近,便听到府外打斗声,想来是巴奴遇到了流窜的兵勇。”
半会儿才传来王妃低沉的声音,“王爷以身犯险不在府中,崇仁坊又离皇城最近,裕王的人犯不着来此做乱,旁的人也没有胆子敢擅闯王府。”
杏雨劝道:“王妃,还是让桂嬷嬷赶紧洗漱收拾吧,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一会宋长史该派人来传讯了。”
桂嬷嬷脸上浮现一丝怨毒,“王妃莫急,这事虽有纰漏,但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咱们如意殿,云意殿离广智门不远,又有......想必那蛇群总有一两条能循着气味找上门去......”
......
龚嬷嬷派出去的婢女传话到海棠院时,余侍妾面色惨白。
等人离开后,余侍妾低声喊道:“霞儿,快将我的针线篓取来,要快!”
霞儿不明所以,她还是第一次见主子这样慌乱,等匆匆跑到外间将针线篓子取来后,余侍妾立即将一团墨绿色丝线拿在手中,旋即扔到地上的炭火盆内。
“主子,这些丝线乃王妃赏赐,受命绣的屏风还未完工,这....”
余侍妾掩下慌乱,伸出纤纤素手看了半晌,冷笑道:“王妃.....竟半点也容不得人...”
墨绿色的丝线在炭火的映照下,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丝线连同一块素缎逐渐受热卷曲,变色。须臾,丝线在炭火的吞噬下越来越小,最终完全化作一堆黑色灰烬,只剩那淡淡青烟还在空气中缭绕。
余侍妾瘫坐在椅子上,仿佛重病初愈,五日前的一幕在脑海中重演。
五日前她照常去如意殿请安,被王妃身边的桂嬷嬷单独留在如意殿。
“听闻余侍妾的娘家出自清溪苏氏,是有名的绣娘,余侍妾因出身不显,最终在秀女中落选入了尚衣局当差,一手绣活儿极其出众。”
“母妃五日后生辰,余侍妾在慈元殿服侍过母妃一段时间,本王妃这里得了些贡缎,余侍妾不妨帮着绣几方帕子,届时呈给母妃做贺礼......”
“你父亲如今只是小小的清溪县令,余侍妾既入了王府,也是时候帮衬帮衬娘家才算孝顺。余夫人手艺出众,屈居清溪倒也可惜,本王妃已命人去清溪接你娘来京城团聚。”
王妃短短几句话便让余侍妾浑身冰冷。
一直到回到海棠院,杏雨送来贡缎等物事时,顺便轻描淡写的要求绣一朵绿菊纹样的荷包,初时余侍妾并不以为意,但接触到单独放到匣子里的名贵丝线时,那丝线上微微粘腻的触感令人心惊。
再到传话让她亲自去云意殿假借送贺礼之机,将丝线绣就的荷包送给贞侧妃......适才听到传讯,余侍妾便意识到那丝线或有问题。
出于谨慎,因此才迫不及待毁去。
只是她虽有几分聪慧,却败在了未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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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知,丝线被烧毁时,蛇床花的气味扩散的最快,加上海棠院不如其他宫殿严密,便有一条蝮蛇循着气味从墙洞中钻进来,在光滑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略微发暗的黏液,很快,就连这条痕迹也被细雨冲刷......
王府后殿从听到消息到各有动作,看起来时间过了很久,实则也不过两刻钟。
龚嬷嬷奏请王妃,蒋捷沉吟后下令,派人传唤贞侧妃与吴余两位侍妾,召集到如意殿偏殿安顿,命良医所所有医师进入后殿各处检查并洒药粉预防毒蛇进入。
好在宋长史这边已带着萧指挥使捉住七八条。
云意殿,蕊珠带着春夏秋冬四个丫头,仔细在主殿边边角角处洒了药粉,小年子打着雨伞检查四处围墙。
中堂内,冬瓜再三确认绣帕无虞,花颜便跟侧妃和梅姑姑低声说了几句,带着冬瓜与梦竹出了寝殿。
三人甫一进入库房,梦竹去点灯,花颜和冬瓜举着灯笼将门窗检查了一遍,等打开盒子取出荷包时,花颜直接将系着荷包的两枚碧玺珠子取下,又将其中的丝涤抽了出来。
如此一来,没有杂糅的花香干扰,冬瓜只轻轻嗅了一下便惊道:
“天杀的!孟姝,这丝线上好像有蛇床花汁液的味道,只是味道极淡,似乎放了一段时间散了味。”
梦竹闻言,后怕的拍了拍胸口,“余侍妾好歹毒的心思!若不是咱们事先得了消息,那些毒蛇岂不是会循着气味进入云意殿?”
花颜也是心中一紧,“咱们该庆幸,侧妃吩咐将这荷包放到了库房,若放在寝殿,后果不堪设想。”
亥时初,一声凄厉的呼喊从海棠院传来,约莫半盏茶功夫,于敬年匆匆回到云意殿报信。
余侍妾不幸惨遭毒蛇之口,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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