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婆子生生一个激灵,浑身跟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在古代,遭天罚意味着亵渎上天,遭到老天的惩罚,被人视为极其严重的惩罚。
甚至比在人间,遭受县太爷的批判更为严重。
苏老婆子不管不顾,连忙将跪着县太爷的膝盖,挪到外头去,一个劲地磕头跪拜苍天。
“老天爷不要生气,我说错话了!我不该撒谎!我自己打自己,求老天爷不要再劈我了!”
苏老婆子眼泪鼻涕狂飙,整个人黑漆漆的,跟鬼一样。
不,这副又黑又脏污的样子,比鬼更难看。
任谁见到她这副鬼样子,都恨不得退避三舍。
离苏老婆子最近的苏老爷子和苏诚悄悄地挪腾膝盖,尽可能离这疯婆子远一些。
苏诚看到苏老婆子的样子,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生怕她被吓得把什么都秃噜出去。
他忙大声喊道:“阿奶!”
不得不说,苏诚是了解苏老婆子的,奈何他根本阻止不住苏老婆子自己作死。
阻止不住,根本阻止不住!
古代人非常迷信,此刻苏老婆子陷入恐惧当中,完全没把苏诚那一道带着警告意味的喊叫,给听进去。
她一边疯狂磕头,一边气都不带喘的,把事实全部吐露出来。
“是,是,我们一大家子早就想吃绝户。为了吃绝户,把老三媳妇的家财拿到手,大孙子一说要把卿宝的死给坐实,我和老爷子都答应了!我们一致认为,老二手脚利索,由他出面杀死卿宝,最合适不过!”
“阿奶!”苏诚一声怒吼,想要制止,却根本来不及。
太史县令一个眼神递给衙役,衙役立即上前钳制住苏诚,让他动弹不得。
苏老爷子等人看得一个哆嗦,暗道不好!
但他们只敢在乡下里作威作福,在县太爷面前,一个屁都不敢放。
苏老婆子置若罔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秃噜:“可是老天爷,杀人的是我的二儿子,跟我的大孙子没有关系!我们家阿诚读书好!将来是要考状元的!他不会杀人!所有的罪过都让我老婆子受吧!”
要说苏老婆子诚心是真诚心,但凡有一丝不诚心,也不至于额头磕出血来。
可是她一个乡下村妇,大字不识,说愚蠢是真的愚蠢!
她的话里行间,已经透露出是大孙子苏诚出的主意,全家人知情。
甭管她如何向老天爷求情,现实是,县太爷不可能给他们免罪。
“啪!啪!啪!”太史县令忍无可忍,不断拍惊堂木,“来人,将那个……李英娃给拉回来审讯。”
衙役愣了一下,当反应过来说的是苏老婆子,忙出列答道:“是,大人。”
大家看苏老婆子的举动,跟看猴儿耍戏一般,见苏老婆子被重新拖回去,有点失望,又更加好奇后面案情的发展。
“你既已认罪,后面接着说。你们打定主意要把卿宝杀死后,如何进行谋划?”
“谋划?”苏老婆子呆了呆。
太史县令看她有点神志不清,接着声音威严十足的问:“后面是如何做的?”
苏诚锲而不舍地叫道:“大人,大人明鉴,我阿奶她向来有失心疯,被雷劈过后,更加发作得厉害。”
太史县令眉头一皱:“把他的嘴巴堵住。”
衙役左看右看,将刚才擦拭水火棍的帕子塞进苏诚嘴里。
苏诚立马安静下来。
太史县令神色冷沉:“李英娃,本官念你年纪大,不好对你用刑。但你再不说实话,休怪本官赏你一顿板子。”
苏老婆子,本名李英娃,见到最疼爱的大孙子,被这般对待,眼中含泪,却也知道为时已晚。
并且有天罚在前,她不敢违背天意。
“青天大老爷饶了我吧,我说,我说的。”
苏老婆子抬起乌漆麻黑的袖子,边抹眼泪,边说道:“我们打定主意后,大孙子就让我们轮流去跟踪卿宝,看她什么时候落单。还不到两岁的奶娃娃,自然很多人跟着。直到他们一家去县城,老二才找到机会。当天晚上,他回来就告诉我们,事情办成了!他趁乱把卿宝掳到一个山头,勒死就地掩埋。”
“呜呜,青天大老爷,都是老二做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啊!”
苏老婆子一个无知村妇,全然不知,知情不报也是一种罪过,并不是只动手才获罪。
苏老爷子整个人都瘫坐在地,没了!整个家都没了!全给败家娘们卖了个彻底!
苏老大和方氏心如死灰。按照苏老婆子所说,他们一个个都有罪,迎接他们的将会是逃不掉的刑罚。
陈氏则拉着虎子,紧紧地依靠在苏老二身旁。仿佛这样,就能躲掉苏老婆子话中的罪责。
太史县令问道:“苏老三难道不是你李英娃亲生儿子?为何你对大孙子苏诚如此厚爱,却要杀死三儿子的遗腹子?”
苏老婆子干瘪的嘴唇蠕动。
“老婆子!你……”苏老爷子突然出声。
“大胆!苏发财,本官并未问你话,拖出去杖责五板子。”太史县令扔出一支黑签。
很快,衙役摁倒苏老爷子,一顿噼里啪啦,触目惊心的五大板子,在老苏家人面前打完。
老苏家的人更是一个个跟鹌鹑一样,陈氏和苏老大夫妇连头都不敢抬。
“李英娃,你接着说来。”太史县令面无表情道。
苏老婆子看着老伴渗血的屁股,吓得不轻,有什么说什么。
“我,我的三儿子是个不孝儿子,给他说好的亲事,偏不要,硬要娶一个泼妇做媳妇!这就算了,还接二连三生的都是赔钱货!还老是推脱,不想把上工赚来的银钱孝敬我们二老,总是惦记着给那四个丫头片子!那四个丫头片子一天天长大,老三后来越来越不乐意给我们孝敬银子,给的数目也愈发的少。”
“正好从军的机会来了,他还想问我们要银子免除兵役。怎么可能啊!我的大孙子还缺钱考科举,哪来的银子给他免兵役!”
“既然他不愿意把银钱给我们,那他在镇上干的掌柜活儿,对我们来说就没啥子用。他从军死了,便死了,我还能得一笔抚恤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