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王家大娘是老病号了，医生都以为活不到现在，可见王芳还是有点本事的。
大夫检查了一番，只说人很虚弱，先吃药试试。
周明拿出了二十块钱、五斤粮票，递给了大伯，
“我出门时带的，回来忘了收起来，正好还在兜里，先借给她吧。”
医院管治病，肯定不管饭，娘俩总得吃吧。
大伯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将钱给了王芳，她也没推辞，身上是真的没钱。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周明肚子饿的咕咕叫，一出医院门，就闻到了香味，马路对面有个包子铺，此时正冒着热气。
“大伯，咱们去吃点饭吧，回去还得走上几个小时。”
说完，根本不看他的脸，拉着车就走，周山摸了摸脑袋，不知跟还是不跟，他知道，爹身上没钱。
“走吧，大明心里有数，”
钱来多少了解一些，他能径直过去，一定是有办法的。
三人进了铺子，周明已经要了四笼包子，还有四碗浆子，刚才开票的就说了，这浆子不要副食劵，是县城独一份，别处没有。
“好些年没喝过浆子了，放盐了吗？”大伯吹了口热气，
“看大哥说的，肯定放了，”
来送包子的白了他一眼，此时，那三个小子都快香迷糊了，大伯却拿起一笼站了起来。
“我给小芳送去，她怕是没空出来。”
是啊，怎么忘了这一茬，周明赶忙捅了下周山，还真让他爹去啊？
那小子赶紧往嘴里塞了一个，拿起笼屉就跑，被包子铺的一把薅住，
“回来，给你用纸包了，哪有带着笼跑的？”
要是旁人，他们早上手教训了，这拨人太豪气，一时摸不清来路。
周明看大伯只喝豆浆，根本不拿包子，便又去买了两笼，吃就吃过瘾，好容易来一趟县城。
“哎呀，这要多少钱？你就是有，也不能这么糟践。”
“大伯，吃到肚子里便不算浪费，身体好比啥都好，您放心，钱花完了还能再挣，咱们村就在公路边，将来一定会发展起来。
交通是经济的命脉，几十年后，完全得到了验证，东部地区为啥发达，就是港口多啊。
四人吃饱喝足，周明还带了两笼，大伯已经见怪不怪了，要不是兜里没钱，高低得给老伴带两个。
回到村，他们顾不上睡觉，周明和钱来去了地里，正是栽种的关键时候，晚一天都不行。
“这地翻的不错，小石子也拣的干净，起好垄就能栽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
他刚说完，孙红便笑着说，
“知道，烧草木灰嘛，上次我们都看见了，你看，那边堆了好些枯草。”
这姑娘就是机灵，怪不得一来就当了组长。
她们都跑去烧灰，周明则佯装检查苗子，其实是趁机往里添加，无非是压的更瓷实一些。
“你在做什么？”
周明的手还在筐里，吓了一跳，刚想找个借口，
“这里不用你干，在一边指导就行，我们要比赛呢。”
孙红爽朗的笑着，随手就搬走了一筐，知青们嘻嘻哈哈地跑了回来，年轻就是好啊，饿着肚子干这么重的活，一样快活。
周明压下感慨，也很认真地投入了劳动，看到谁做得不对，立刻就去纠正，钱来也忙的不可开交。
忙乎了三天，所有的地种了，周明晚上还去浇了定根水，没有山泉的加持，他心里还是没底。
这天刚回到家，村里来了一辆车，是那种越野吉普，虽然大街上有不少，可跑到村里还是头一遭。
“大明快来，有辆车子往队部那边去了。”
钱来刚从地窖里钻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村道虽然泥泞，宽度倒还可以。
“会不会是招兵的？”
吉普车基本都是部队的，还有就是武装部，一般单位没有。
“有可能，我记得有春招，不过，这些事都是县武装部管，怎么会来村里？再说了，咱们年龄也不够。”
过了年，两人都才十五岁。
“我就是说说，当然要考大学啦。”
有了叶老二的笔记，很多知识点都学明白了，习题也做的飞快，周海拿去请老师批改，错误也不多。
两人到底好奇心爆棚，锁门跑了过去。
可到了队部，不光没车子，连人都没有，虽然大门没上锁，里面却静悄悄的，奇了怪啦，那么大一辆车，去了哪里？
“大明哥，快去王傻子家，她家来人了。”
几个小孩跑了过去，还有一个冲着他们嚷嚷。
“王傻子是谁？”
“是不是王芳？”
两人眉头一挑，她不是在医院吗？可她爸是烈士，说不定有战友呢。
到了王家小院，车子果然停在这里，小院外围了好些人，
“你看，挂了白纸，大娘去世了。”
终究还是没救回来，那个女孩很难过吧，刚想到这里，门里出来一人，正是王芳。
“你们回去跟家里说一下，我娘三天后下葬，”
她面色平静，并无多少悲意，也没多看一眼，说完便转身回去了，目光掠到周明时，并无一丝停滞。
“这人太那个了吧，就算傻点，也不能视而不见，你还给了钱粮呢。”
钱来不满的嘟囔着，
“走吧，那么点钱不算啥，看来她有了帮手。“
周明将钱来拽了回去，心里却掀起了巨浪，他应该没有看错，此人眼神清明、意志坚定，绝不是那个木讷的王芳，不打招呼是因为不认识，难道芯子也换了？
当天晚上周山跑了过来，一进门闷头喝了一大缸子茶水，周明的茶里放了糖，甜丝丝的。
“兄弟，不是我心眼小，可人啊，怎么说变就变。”
“你说的是王芳吗？她从小就这样吗？感觉很呆。”
“不知道啊，她十岁左右才来的，她娘说她的头受过伤，所以人不是太机灵，反正在乡下种地，能弄清麦苗和草就行，好在她从小力气就大。”
十岁才来的，那以前的事怕是无人知晓。
“嗐，她娘死了，可她一滴泪都没流，安排起我爹头头是道，我爹还不能不干，看到今天那车了？是她爹战友派来的，说是办完丧事，她就特招入伍了。”
“也挺好，她不是力气大么，去了部队多好，肯定会有出息的。”
周明确认，此人不是换了芯子，就是医好了脑袋，总之，现在的她很正常了。
“要我们去帮忙吗？”